第七十八章 惨胜
“什么……”
眼前的画面已然超出了人们能够理解的范围。
赛琳僵硬如傀儡般的身体，动作却出奇得诡异。那扭曲的姿态，让人想到了操控尸体的恶鬼。
攻击受阻，但慕芸曦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滞。她松开了被格挡的折扇，如舞姬般优雅地旋身，径直“钻”进了赛琳的怀内。
那纤细的玉手凝聚上金色魔力，化为手刀横斩向了赛琳的脖颈！
如此近距离的搏斗，留给对手的反应时间几乎为零。然而，那闪电般的手刀却划过了空气——
赛琳的身子仰躺了下去，完美地躲过了这一击。她的整个上半身和地面几乎平行，但下半身却完全未动。这集僵硬和柔韧为一体的动作，只能称为“诡异”。哪怕是世界上最好的体操员看到这一幕，恐怕都要震惊得瞪大眼睛。
“赛琳小姐，你……”
血色的泪珠一点点溢出了慕芸曦的眼睛。灵魂上的痛苦让她的意识近乎崩溃，现在支撑她的，全凭信仰与意志。
下一刻，她的下颚就遭到了一记从下到上的重击——
赛琳的右腿高高踢起。那纤细的玉腿看似娇弱无力，却直接将慕芸曦踢得飞了出去。少女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然后重重地坠落在地。
没能把握住，最后的胜机啊……
慕芸曦仰躺在地上，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阴影笼罩在她的上空。明明赛琳离她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她却感到那个异国的少女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你疼吗，赛琳小姐？”
慕芸曦用尽全身的力气，苦笑着问。
【没关系。我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幽幽的回应传入她的意识。慕芸曦叹了口气，随后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
圣女遴选的半决赛第一场，以赛琳的胜利而落幕。
不，这很难称得上一场胜利。
战斗结束后，赛琳就被紧急送进了圣愈院的治疗室。虽然圣愈院最高级的牧师和治愈术士用尽了全力为她救治，但她身上严重的伤势并非短时间能够治愈。不说其他，单论断掉的筋骨就要恢复一些时日。
不过，就算身体伤成这个样子，她的精神活动仍然没有停止。
也就是说，她没有失去意识，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却无法苏醒。
哪怕是最有经验的牧师和治愈术士，都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只能保证赛琳性命无虞，却无法保证她什么时候能够苏醒。
今天的试炼暂且到此为止。但此番结果，却引发了圣都内爆炸性的话题。
圣教国的明珠，慕芸曦落败于异国的少女。
但那位异国的少女所受的伤势却远甚于慕芸曦。她被紧急送进圣愈院，能否参与决胜的遴选还犹未可知。
圣愈院，急救室。
赛琳躺在病床上，无数根针头和管子插进她单薄瘦弱的手臂和身子。
治愈魔法施加完毕，她身边的牧师和治愈术士收回了魔力。他们擦去满头的汗珠，皆是叹了口气。
“应该没有问题了。但这么重的伤势，全身的骨头都快断了一半，什么时候能恢复可说不准。”
“那就看这丫头自己了。”
满头白发的老牧师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女神吧，希望她能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
说完，他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急救室。
急救室内顿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点滴一滴滴落下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一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了急救室内。他站在赛琳的床边，面色复杂地看着昏迷不醒的灰发少女。
为什么不把你的身体情况告诉我，赛琳？
为什么宁愿把身子糟蹋到这种地步，也不愿意和我道出实情？
修格尔很想严厉地责问赛琳。
但看到少女那脆弱到仿佛会随时消散的身子，他只能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玉手——
“你做得很好，赛琳。接下来安心休息，由我来处理后面的事。”
“……”
床上的赛琳突然动了一下。那只纤细的玉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修格尔。
“赛琳？”
修格尔愕然地抬起头，发现赛琳竟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毫无焦点的眼眸，明显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修格尔知道，她竟然奇迹般地苏醒过来。那微微张开的嘴唇，似是要说出什么话语。
【修格尔同学，我只差最后一步了，请让我……参加最后的遴选吧。】
赛琳的声音直接传进了修格尔的脑海内。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的身体能做什么？”
【死神的力量还没有消逝。我会在一天之内吸收残余的力量，并恢复身体和精神。这样的话，等到后天的决胜遴选，我仍然有机会。】
“那是神明的力量，不是你随便拿来玩的玩具！”
修格尔罕见地加重了语气。但赛琳的嘴角却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你会帮我的，对吧？修格尔同学……不，死神大人。】
“……”
修格尔愣住了。他沉默片刻，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格罗琳学姐和克雷薇娅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今后，恐怕还要多加一个赛琳。
【其实之前就有些奇怪了，修格尔同学怎么会有死神的灵魂……只是没敢去深究这件事。但刚刚我接受了死神的力量，也看到了一些记忆……那些记忆，是修格尔你……在过去发生的事……】
赛琳虽然柔弱腼腆，但却并不笨。可能她早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只是刚刚才得到确认。
“那你也应该明白吧，把事情都交给我没有问题。如果是为了我的话，大可不必这么拼命。”
修格尔希望劝慰赛琳，让她放弃。但少女接下来的话，让他愣在了原地。
【不，不是为了修格尔同学……我是为了……我自己……】
赛琳紧紧地握住修格尔的手。属于少女的决意，顺着手心的温暖流进了修格尔的意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但修格尔同学身边的，却没有第二个像我一样，身份“普通”的女孩子。
公爵家的千金、帝国的皇女、教廷的圣女、甚至还有血族的公主、死灵之女……她们中的任何一位，都有着显赫的身份和地位。她们那光彩夺目的身姿，让我这个出身平民的“丑小鸭”感到自惭形秽、望尘莫及……
而现在，一个绝佳的机会，与她们站在同一高度的机会，就在我面前。
我要成为圣女，获得和她们等同的身份和地位。只有这样，我才能站在她们之中，堂堂正正地抬起头看着你。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懂舍生取义、舍己为人，也没有想过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我只知道两件事——
自己爱的人，要自己来守护。自己的心愿，要自己来争取。哪怕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