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漆黑的太阳
两百年的岁月流逝而过，那位漆黑的神明几乎从未回应过夏语冰的祈祷声。
而在半年前的帝国政变中，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位神明的真容。
也是在那个时候，神明向她下达了神谕……或者说承诺。
【无需哀叹、无需畏惧、无需迷茫。只要你的信仰尚未动摇，我（死亡）便将永远伴随你左右。】
神明不会说谎。
所以……请再次，救赎我等信徒。
在心中无声地祈祷过后，夏语冰靠在赛琳的肩膀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后面的事情，已经不必再考虑了。
因为她已经听见了那熟悉的寂静。不必再用眼睛确认就已经明了，那位漆黑的神明，已然降临于此处。
……
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还没有彻底散去，爆炸的余波仍然回荡在祭坛上空。
然而此时此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音仿佛戛然而止。所有人耳中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胸腔内咚咚的心跳声。
“那是……”
大圣女维尔罗娜抬起头，立刻便看见了那已经踏上祭坛的某物。一股浓稠的窒息感，瞬间堵上了她的咽喉。
不只她一个人，圣女蕾瑟尔，圣女罗莎米娅，也是目光呆滞，眼神空洞。
前纪元文明的遗书，石器时代人类的壁画，古籍中邪教献祭供奉的插图，都曾经记录过眼前这个灰色的身影。
在读到这些抽象的火柴人插画时，她们还不太理解，为何当时的人们会对这么一个裹在袍子里的形象畏之如虎。
但此时此刻，她们从灵魂深处彻底明白，这东西可不是“灰袍的人影”那么简单。即使是最无知的愚者，也能明白一件事——
眼前的东西，就是【死亡】。
灰袍神明怀抱着巨大的镰刀，在空旷的祭坛上无声飘过。神明所行过之处，纯净的祭坛墙面变得腐朽斑驳，灯柱上璀璨的光芒化为幽幽鬼火，圣洁殿堂被吞没成阴森的冥府，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色。
伟大之死，漆黑的太阳。
古籍中对这位神明的形容，绝不是什么夸张的描述。
天空中的太阳照耀大地，为人类带来光和热。而他也是字面上的意思，散发着无尽的死亡，为人类带来永恒的沉寂。
八柱神的第七柱，死神修德斯。
他没有理会在场的圣女们，只是自顾自地走到赛琳和夏语冰身边。
在这个世界上，能和他直接对话的，可能只有这两位女孩子。面对死神真体，就算是最熟络的克雷薇娅都未必能做到平心静气。
在看到夏语冰被烧到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时，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位死灵王女在最后的关头跳入火海，就是为了逼他现身。而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自己却受了重伤，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是何苦……】
“死神大人……不，修格尔同学。夏姐姐她……”
赛琳一脸担忧地说。
【无妨。她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化为我（死亡）的一部分。只要我（死亡）仍然存在，她便能随之存在。】
“呼……”
得知夏语冰暂无大碍之后，赛琳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修格尔同学，天上的那个家伙……不是生命女神吧？”
【她是生命女神，但不是人们熟知的生命女神优诺丝。她的来历和身份，绝对不是单纯窃取神权的“伪神”那么简单。】
死神抬起头，望向那站在生命古树枝干上的另一轮太阳——
此时此刻，世界仿佛被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上方女神当空，圣洁光辉照耀天地；下方死神屹立，幽暗空灵、鬼影森森。
那位生命女神也在望着他。自从死亡（修德斯）现身之后，这位尊贵的神明就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在凝视着许久未见的宿敌。
“这怎么可能……这世上，还有第二位生命女神吗？”
【……】
面对赛琳愕然的疑问，死神微微沉吟。下一刻，他灰色的身影缓缓浮上半空，幽绿色的火焰跟随在他身后，逐渐燃遍天地！
天上的生命女神似乎察觉到了来自死神的杀意。她一步步向后退去，试图和对方拉开距离。然而死神的身影转瞬间便跨越了千米，一明一暗的两方世界，如同被搅拌的鸡尾酒，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神明之间的战斗，是权能的碰撞。
漆黑的锁链洞穿了炽烈的蝶翼。
幽冥之炎与神圣光辉相互吞噬。
作为战斗背景的生命古树，无数的枝干绿叶在死亡的大权下枯萎，又在生命的大权下复苏，在生与死之间不停地交换！
虽然战斗无比激烈，但很显然，漆黑的太阳已经逐渐居于正午之位。处于劣势的正是那位身负蝶翼，光辉璀璨的女神。
轰！！！
女神的身影倒射而出，狠狠砸在了生命古树的主干。这个存活了五十万年的原始生命顿时发出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便会倒塌下来。
女神从枝干上爬了起来。还没等她站稳身子，死亡的光束便轰在了她的脑袋！
死亡的权能已经随这道光束打入了她的身体。那是平等带给所有生命的死亡，世界上的任何生命都无法拒绝！
但是神明毕竟是神明。
被足以毁灭一切生命的光束轰在面颊，这位女神仅仅是向后踉跄了一下，便又缓缓站了起来。
只不过那张光辉之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
那是一张流着黑色脓水，腐烂生蛆的脸。
变成了如此可怖的模样，这位女神却丝毫没有在意的感觉。那露着森森白牙的嘴角，反而笑了起来。
【……】
死神微微沉吟。他想起了净泉宫圣女依娜所描述的“虚伪女神”。很显然，依娜所见的那位虚伪女神，就在他面前。
经过短暂的交手，死神也对这位神明的力量有了初步判断。
眼前的女神，虽然身负生命大权，但无论是规模还是高度，都和真正的生命女神优诺丝相差甚远。
战斗几乎毫无悬念。
【果然，你不是优诺丝……】
幽幽的声音从半空中飘荡而来。
【贪食信仰，窃夺神权。虚假的女神啊，现在就支付相应的代价吧。在此之后，八柱议会（世界）将予你公正的审判。】
面对死亡的神谕，女神却嘲讽般地笑了起来。
【呵呵……代价啊……修德斯，你口中的代价，我早就支付过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