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漆黑的太阳复现光明
一片混沌中，蕾瑟尔艰难地睁开了双眸。
模糊的视线中映照的，是一片凝重而诡异的死寂，以及那如同黄泉彼岸般，幽邃荒凉的景色——
枯朽的砖墙。
断壁残垣的祭坛。
跳动在锈蚀灯柱上的，幽绿色火焰。
漆黑的太阳于头顶高悬，黑色污泥状的光流化为瀑布，不断地奔涌下来。
“这里是……教皇宫内的祭坛？”
四周略有熟悉的布局，让蕾瑟尔立刻就想到了举办圣女遴选的祭坛。但和那光辉圣洁的大殿不同，这里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时光，昔日的壮丽和繁荣已然不在，只剩下了满目的荒芜和破败。
“您醒过来了吗？百战宫的圣女，蕾瑟尔殿下。”
一个清澈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蕾瑟尔转过头，只见一位身披紫黑色长袍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那里。那酒红色的长发微微飘动，就如同火焰一般。
和常人不同，眼前的红发女子身影略有模糊，就像是朦胧的幻影一般。
“灵魂体？”
丢失了一部分三魂七魄，只剩下执念或者杀戮欲望的鬼魂被称为邪灵、邪祟或是恶鬼。而三魂七魄完整，保留了完整意识和记忆的鬼魂，就是生命教廷常说的灵魂体了。很显然，眼前的红发女子，就是这种状态。
“我的名字是格罗琳，是受我等的神主派遣，来接引您回归现世的引渡者。我一直在此处，等候您的醒来。”
“回归现世？也就是说，这里果然不是现实世界？”
“这里是生与死的狭缝，扭曲亡灵的徘徊之地，虚无生者的彼岸。在学者的记载中，这里叫做……生死边缘。”
“生死边缘……”
听到这话，蕾瑟尔突然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原来如此，我……已经死了吗？”
“按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在您目视死神的那一刻起，死亡便如期到来。但是您并非普通人，伟大的生命（优诺丝）正庇护着您的身体和灵魂，让我们有机会将您带离这死亡的域界。”
“女神在上，感谢神明的悲怜。”
蕾瑟尔双手握在胸前，轻轻祷告。
“好了，握住我的手。”
面对格罗琳伸出的玉手，蕾瑟尔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握了过来。对方明明是没有肉身的灵魂状态，但那只白皙的玉手却格外地温暖。
“跟着我走。”
在格罗琳的牵引下，四周的景象一点点模糊了起来。但与此同时，诡异的气氛也逐渐弥漫开来——
阴风吹过，让人遍体生寒。隐隐约约间，似乎有无数亡灵的低语从身后传来。
他们呼喊着蕾瑟尔的名字，爬上她的脖颈，抓着她的腰际和脚踝，千方百计地将她拖入身后的深渊。
“……”
“抓紧我的手，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无论被什么绊住都不要停下脚步，无论听到谁的呼唤都不要回头。相信您的本心，这对您来说并不难。”
这是逆行的黄泉路。
贪欲、诱惑、牵绊……生前的一切都会在这条路上重现。若是灵魂中有一丝丝的动摇，哪怕有引路人的指引，也会迷失在这荒芜的死界。
教廷的圣女们，可能各有优点或缺点，但她们的灵魂绝对是这世界中顶尖中的顶尖。世俗的欲望，根本无法动摇她们的信念。
不知行走了多长时间——
阴风和低语终于停了下来。蕾瑟尔睁开眼睛，发现她们来到了一个扭曲混沌的空间大门面前。
“好了，我就送您到这里吧。我是死者，能帮您走的路都已经走完了。跨过这个大门，便是生者的世界。我等的神主已经派遣生者在那里等待。她会接替我的职责，将您平安地带回现实世界。”
蕾瑟尔走过去，却在迈入大门的前一刻突然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格罗琳。
“格罗琳小姐，感谢你这一路的护送。不过，在临走之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
“果然，是我奢求太多了吗……”
“不，蕾瑟尔殿下。我等的神主已经吩咐过，您是受神恩赐福的圣女，是神明的代行者，有权知晓一切。若有要求，我可以知无不言。”
格罗琳微微低下头，恭敬地开口。
“第一个问题，你和我们生命教廷的圣女一样，也是神使吗？”
“这个……”
格罗琳愣了愣，随后苦涩地一笑，道：
“很遗憾，不是。我只是一个被他救赎的普通灵魂，由此发誓追随神主左右，直到这缕残魂灰飞烟灭。神使什么的……愧不敢当。”
“第二个问题，我的姐妹们……她们没事吧？”
蕾瑟尔知道，当时在场目睹死神的，可不止她一人。
神谕宫圣女维尔罗娜和审判宫圣女罗莎米娅，新任净泉宫圣女赛琳，以及落败的西祭殿代表依米，她们都亲眼目睹了【死亡】的存在。既然自己因此落入了生死边缘，那么她们的情况也不会比自己更乐观。
毕竟，在【死亡】面前，圣女和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
“她们没事。在您之前，我已经将她们引渡回到了现实世界。现在她们估计已经在人界清醒过来了吧。”
“那就好……”
蕾瑟尔微微松了口气。既然知道姐妹们平安无事，那她也可以放下心来。
格罗琳对她所问的问题也不感到意外。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把这相同的问题回答了两遍——
在拯救维尔罗娜和罗莎米娅的时候，这两位圣女殿下都问了她类似的问题。她的答复自然也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蕾瑟尔接下来的问题却在格罗琳的预料之外——
“最后一个问题……您口中的神主，是生命女神优诺丝吗？”
“……不是。”
格罗琳沉默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在这个工作开始之前，她的神主就吩咐她，可以对圣女们知无不言。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可惜，维尔罗娜她们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闻言，蕾瑟尔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迈进了混沌之间。随后，漆黑的太阳复现光芒，照亮了她踏足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