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朽者
虚无的尽头，是触目惊心的血与火。
战神卫最中央，神圣法师梅莉尔站在淋漓的鲜血中。
原本洁白的魔法师圣袍已被鲜血浸透，无数深可见骨的血痕密布在那纤瘦的身体上。猩红的血水顺着她的大腿、衣角流淌在地上，化为一片血泊。
狰狞的剑痕深入双肩，露出血肉模糊的肩胛骨
一柄枯灰色的短剑插进她的喉咙。
至少三个角度的贯穿伤，击碎了她的胸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便是盘踞在她身边，张牙舞爪的怪物们———
瘦骨嶙峋的怪物，长臂垂膝，扭曲脊骨弯成新月的弧度。披头散发下，是灰白色毫无生气的面孔。那鬼爪般的双掌中，挥舞着两柄枯灰色的生锈剔骨刀，就如同在地狱中处刑罪人的恶魔。
形若蜘蛛的怪物，有着人形的躯干，下盘却是八条长满刚毛的蜘蛛利爪和蝎子的长尾毒针，那双臂也已化为蝎子的巨钳。更为诡异的是，他的脑袋是一颗长满复眼的蜘蛛头。两颗硕大的毒牙滴下墨绿色的涎水，发出尖利的嘶吼。
长着蝙蝠翅膀的怪物，正倒吊在遗迹顶端。嶙峋的骨翼扇动间，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的战斗。他那尖利的獠牙撑开他的嘴巴，直到下颚。那青面獠牙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地狱中“夜叉恶鬼”的传说。
他们就如同食腐的乌鸦般，盘踞在梅莉尔的“尸体”上，不断地啄食她的血肉——
【术式解构，完成。反制魔法，已释放成功。】
神圣法师梅莉尔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接下来……交给你们了……伟大的生命女神……将指引我们的道路…………”
断断续续的声音过后，女人的身体便支离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陶俑般，坠落在脚下的血泊中。
与此同时，梅莉尔的生命信号，在战神卫中归于虚无。
“梅莉尔！”
“冷静！保持阵型！”
战神卫副官一声冷喝，瞬间将众人拉回到现实中。在场的怪物，可不止冲进他们阵型中强杀梅莉尔的三个。还有更多的，正在和前排的剑盾骑士激斗！
足有三层楼高的巨人……不，应该算是巨猿，正捶打着胸口，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吼。
还有如同海上水手般的怪物。他穿着一席爬满青苔的海军制服，戴着船长帽子，手中握着的铁链。铁链尽头，是一块巨大的青铜船锚。战神卫在虚无中听到的武器拖地声，并不是什么巨剑或者巨刃，而是这个足有几吨重的船锚！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形态各异的怪物，最开始的无面女也在其中。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在英雄级上下，即使在最精锐的战神卫面前，也是极其难缠的对手。
“他们的生命波动，和在圣都中出现的活死人完全相同……换句话说，他们就是此行的目标……”
“战神卫，开始进攻！”
震天动地的厮杀声，响彻在遗迹之中。
…………
星葬遗迹深处。
蕾瑟尔踩过潮湿的水坑，一步步迈入这如同墓室般的空间中。
无面女的魔法并没有剥夺她的五感，而是把她带到了这一片陌生的区域中。而身在此处的，并不止她一个——
偏殿的尽头，白衣男人正随意地坐在一扇棺材上，似乎等了她很久。
“欢迎你，百战殿下。”
男人优雅地行礼，笑着开口：
“我的名字是奥古斯都，死灵众九大死主的第一席，是你们口中的异端，也是他们口中的尊主。”
他大大方方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那毫不避讳的模样，就像是面对久别重逢的故友。
死灵众……
那是女神亲自下达命令，必须剿灭的头号异端者。他们号称死神修德斯的信徒，掌控着死灵术和多种禁忌魔法，从冥界召唤亡者。生命教廷已经和这个神秘的组织对峙多年，但还是第一次直面他们的当代尊主。
“原来如此……就是你把这些怪物带到圣都的？”
面对蕾瑟尔的质问，奥古斯都微微一笑，摇头道：
“怎么能说是怪物呢？那可是我的同袍，志同道合的伙伴，死亡之道的践行者。”
“说得那么好听，但我看不出你对这些所谓的同袍和伙伴有多么尊重。”
蕾瑟尔看了一眼对方坐在身子下面的棺材，嘲讽般地说。
“呵呵呵……百战殿下，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最大的尊重就是把他放在身下，因为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奥古斯都无奈地耸耸肩，道：
“看来百战殿下没理解到我的幽默。也罢，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何不坐下来小酌一杯，聊一聊你们感兴趣的？”
不知不觉间，冰冷的墓室已化为古色古香的暖阁。奥古斯都优雅地坐在酒案前，桌上酒香正浓。
蕾瑟尔无言地坐到他对面，头盔下的眼眸冷冷地审视着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既然想谈一谈，那好吧。能不能告诉我，你……还有你这些所谓志同道合的活死人，究竟是什么？”
“两百五十年前，大陆北部有一座繁荣的商业之都，它的名字叫【荣光城】。”
奥古斯都一边将浓香的温酒递给蕾瑟尔，一边缓缓地开口，仿佛德高望重的老人在讲述久远的神话传说。
“它曾是塞泽雷斯大陆最大的商业都市。不止人类，还有魔族、精灵、天族、水族的族群聚居于此处。在那里，没有争端或种族，只有商品和交易，只要双方志同道合，任何商品都可以在那里交易。但是有一天……”
“死潮……”
荣光城的传说，蕾瑟尔也早有耳闻。那是有书面记载的，距今最近的一次死神降世的传说——
“没错。那个时候，伟大的死亡降临到了我的荣光城。城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承载死亡的重量，就连灵魂也消逝于虚无。但也有极少数的人，亲自见证死神的伟力，被死神修德斯给予了无上的赐福。他们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时刻，伤病、时间都不能在他们身上刻下痕迹，他们和死亡一样不朽。”
“不朽？”
“没错。你们称他们为活死人，但我更愿意称呼我们为——”
“不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