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辉光照在这片狼藉的广场上。
断裂的树干和枝叶不规则的散落在地面,崩裂的土壤翻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
围观的教师们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没人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
“喂,你们看!”一名男老师指着不远处土壤里显露出来的东西。
从外观和材质可以推测出,那大概是箱子的一角。
“有早课的老师先回教室,学生们就快到了。其余的人和我一起拿工具将那个东西挖出来。”主任吩咐道。
有早课的教师们长吁口气,庆幸着离开。
南竹和剩余的教师手持铁锹开始小心翼翼的挖掘。
随着泥土一层层散去,灰色的储物柜渐渐显露出来。
“你们几个男老师过去把它打开。小心点。”主任示意。
几名男老师虽然心生畏惧,但是为了生计,也不得不听令行事。
啪的一声,储物柜打开了。
浓重的恶臭扑面而来,一具高度腐烂的躯体躺在储物柜里,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扭动,腐坏的面容流淌着泡沫状血水,场面惨不忍睹。
男老师们惶恐着后退,一名女老师由于惊吓过度,尖叫一声后昏倒在地。
“李老师!!”几名老师赶紧跑过去。
“大家先扶李老师回办公室。我通知校长。”主任镇定的安排着。
南竹跟随老师们离开,路过储物柜时瞥了一眼,腐尸校服的名牌上印着名字——艾伦。
回到办公室,南竹翻出三年A班的名簿,用红笔划掉艾伦的名字。
一个月内同一个班级里六名学生接连死亡,这已经很难用巧合解释了。
这时三年A班的班主任罗杰走过来将一份档案递给她,说:“这是将要转到A班的学生档案,给你保管吧。”
南竹接过档案,诧异的问:“这时候A班不应该在接收转校生了吧。”
“这是领导的意思。”罗杰不耐烦的回答。
“可是,我们是教师啊。守护学生是我们的责任。”南竹认真的说。
“你才当了多久教师啊,就把责任挂在嘴边,教师和其他工作一样,都是为了赚钱。你一个派遣教师,奉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罗杰说完不屑的走开。
一旁年迈的威廉老师见状意味深长的说:“南竹老师,你还年轻,学校,不只是教育,更是一门生意。慢慢的你就懂了。”
南竹看着手中的档案无奈的叹息。
如果教育成为了一门赚钱的生意,那么悲哀的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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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周宏琛和川崎俊一神情凝重的走出校园。
“艾伦的尸体被发现了。不会怀疑我们吧。”川崎小声询问。
“不会的。都10天了,尸体早就腐坏,他们查不出什么的。”周宏琛冷冷的说。
“可是,艾伦的父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怎样,我们有少年法保护,就算知道是我们做的,他们也无可奈何。走吧,找家店放松下。”周宏琛拍拍川崎的肩膀安慰道。
十天前,艾伦在水晶屋输光了所有的钱,不仅如此,还欠下一笔不菲的债,于是他找另外两人借钱,周宏琛和川崎都知道他嗜赌成性,不但没借钱,还在争执中以为失手杀了他。
为了掩盖这份罪恶,他们将昏迷的艾伦装进储物柜并埋葬在校园里。
因为利益聚在一起的人往往也会因为利益决裂。
午夜的三时街,危险与机遇并存。
一些属于白天的店铺陆续打烊,一些属于夜晚的店铺陆续开张,这其中就包括坐落在第七大道最有名的店——织女店。
整家店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艘洁白的战舰,耀眼的灯光与星空交相辉映,劲爆的旋律震撼着听者的灵魂,勾引着每一个人暗藏在心底的欲望。
周宏琛和川崎走进织女店地下一层。
音乐,美酒,舞池与灯光相互交织,人们随着音响的轰鸣声舞动,释放激情与压力的同时享受着当下的快乐。
光影交错之下,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氛围,人们狂欢的热情似乎比音乐更加喧闹。
周宏琛和川崎加入舞池,霓虹闪烁,让人忘却一切,沉浸其中。
这时,一个妩媚的声音在舞池上方响起:“今天是织女店的建店日,为了感谢每一位尊贵顾客的支持,今晚所有的消费全额免单,我和店里的姑娘们愿与您一起共赴美好的未来。”
讲话的是织女店老板,没人知道她的年龄和名字,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妈妈桑。
她穿着一件白色礼服站在舞池上方的平台上, 曼妙的身姿和艳丽的容貌让人心生嫉妒,左耳垂上闪耀着银色六芒星耳钉,魅惑的气质从内而外散发出来,令人一见难忘。
欢呼雀跃的声音如万马奔腾,震动着每一个角落。
周宏琛在舞池里找到了今晚陪伴自己的女人,于是和吧台旁喝酒的川崎打招呼:“我上楼了,你还要再喝会?”
“嗯,我喝完这杯就走。”川崎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
“那我们走了。”周宏琛搂着女人离开地下一层。
“怎么不给你朋友找个伴,日子难得,今天店里的姑娘可全都在哦!”周宏琛怀里的女人试探着问。
“他是那边世界的人。喝完酒,他应该会去牛郎店。”周宏琛微醺着回答。
“那就没办法了。”
荡漾着的烛光温暖着室内的每个角落,空气里溶解着醉人的气息。
柔软的大床上周宏琛将女人压在身下,女人秀发披散着,随着男人的动作,口中发出诱人的喘息。
女人轻笑着,她的容貌在周宏琛眼中逐渐变化,最后变成了他熟悉的那个人——沐芸。
就在他惊讶之余,女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反手将他压在身下,死死咬住他的胸口,硬生生的撕扯下来一块肉。
周宏琛惨叫着,来不及穿衣服就连滚带爬的逃出房间。
他向路人求救,但路人却向他投来了鄙视和嘲笑的目光。
“救救我!杀人了!!”周宏琛叫喊着。
“怎么了?!”一位穿红色制服的女人赶过来,在织女店身穿红色制服的人往往都是安保人员。
“你们店里的女人咬我!!”
“您看上去并没有受伤,您确定那不是调情的一种吗?”女人上下打量后问道。
“当然不是,她把我的肉都扯下来了,在这里....咦?!”周宏琛看向胸口,但是胸口竟然完好无损,甚至自己裸露的身体上都没有一处伤口,为什么?!
“先生,请您穿好衣服后尽快离店,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女人冰冷的下达逐客令。
周宏琛在无法理解现状的情况下穿好衣服离开织女店。
他独自一人走在午夜的三时街上,耳边止不住的蝉鸣,然后,痛觉残留....
沐芸的影子在脑海里盘旋,他和沐芸的初次相遇正是在织女店。
那时,他12岁,她也12岁。
他是她第一次接待的客人。
之后,他就从织女店买下了她,为了避嫌,他单独为她租了房子,在学校也刻意保持距离,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艾伦和川崎都不知道。
织女店调教出来的孩子都拥有着绝对的忠诚,于是为了帮周宏琛赚钱,沐芸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的身体甚至是灵魂。
其中同班同学哈桑·博格就是一名无辜的受害者,他爱慕着沐芸,利用这一点,沐芸不断从他身上索取金钱,直到榨干他身上最后一个铜板后狠心将他抛弃。
可谁知他竟然是个纯爱战士,在沐芸抛弃他之后居然选择服毒自尽了。
沐芸的下一个目标是清风,这一次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周宏琛想得到幽语。
那是她第一次嫉妒一个人,虽然表面上是闺蜜,但她还是欺骗了她,幽语死后,沐芸并没有完全放弃清风,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希望,可以逃离旧城区这座地狱,重新开始全新人生的希望。
可惜,血夜那晚,她和清风乘坐的711路公交车发生了事故,公交车坠崖,车上的人全部遇难。
沐芸死了。
是的,一切都是幻觉。
黑夜中,周宏琛不断安慰自己,然而从那天开始他就产生了强烈的幻觉,不仅是沐芸,还有那些被他害死的亡灵不断的出现,并折磨着他。
幻觉虽然虚假,但,痛觉却无比真实。
这天,授课的间隙,周宏琛再次看到艾伦,他的面部流淌着泡沫状血水,白色的蝇蛆在高度腐烂的身体上蠕动,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疼痛感,屈辱感,憎恶感,全都化作了愤怒。
周宏琛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掐住艾伦的脖子,并在最后一刻将他从教室窗户推出去。
那个身影,无力的坠落,充满着悲哀。
啪的一声,鲜血染红了地面。
惊恐的人群,破碎的脸。
袁磊就这样死了,他直到死亡都不明白周宏琛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杀了自己。
明天和意外谁先敲响生命的门扉,无人知晓。
之后,周宏琛被判定为精神障碍送入医院治疗,碍于少年法的保护,没有被追究任何责任。
就这样,三年A班又少了两名学生。
诅咒的阴霾笼罩着未央学院,不仅是学生,就连许多教师也开始请假了。
校长轩辕映龙再次将令时寺的住持请来商议对策,住持提出在本月圆月之夜做法,但法事需要三年A班所有学生和教师参加。
起初没人同意,直到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灾祸,人们才在圆月之夜聚在一起。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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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宏琛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仍不见好转,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受到鬼魅横行,混乱的意识碎片在脑海里乱撞。
人非人,鬼非鬼。
纷乱的世间,人鬼同途。
每个人在他眼里都成了恶鬼。
崩坏的他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他从医院逃跑,沿着小巷疾驰,逃离了众人的视线。
小巷里,幽暗的垃圾桶旁,一张黑色的卡片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拾起卡片,深邃漆黑的卡片上写着两个殷红的汉字——时馆。
曾几何时,他听父亲说过时馆的用途。
时馆不仅可以买卖时间,还可以转换空间。
那里,可以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里,可以逃离现有的一切。
于是周宏琛拿着卡片站在三时街的十字路口,按照之前听说的那样,念出时馆的名字。
如梦一般,耀眼的光芒在眼前闪烁。
古旧的店铺出现在虚实之间,店铺左上角挂着一盏煤油灯,右下角石板上刻着两个殷红的汉字——时馆。
推开时馆的大门,铃声清脆的响起。
“欢迎光临。”
小七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门口,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请问,这里真的能去任何地方吗?”周宏琛走进时馆,询问道。
“是的,只要您能描述出来,这里就能为您找到对应的世界。”小七带着职业性笑容解释。
“我想去一个没有人,也没有鬼的地方。我想逃离一切。我要去一个没有任何东西的地方。”周宏琛看着小七绝望的说。
“没有任何东西的地方吗?我知道了。我们先签契约吧。过来这边坐。”小七微笑的示意。
“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钱。”
“没关系,您可以用时间交付。请问您打算在那个世界呆多久呢?”小七坐在书桌旁一边拟定契约一边问。
“永远。我并不打算回来。”周宏琛坚定的回答。
“是吗,也就是说只需要购买单程票。我知道了,费用我会给您算便宜点。”小七确认无误后将契约书拿给周宏琛:“请您过目。如果没问题的话,请在买方处签名按手印。”
契约内容如下:
空间契约书
交易商品:空间传送(坐标定位型:X领域)
交易对象:人类(普通男性A)
交易价格:125天(将在本世收取)
买方:
卖方:时馆
注意事项:无
周宏琛签完后将契约还给小七。
“那么交易成立。请您稍等。我去准备传送道具。”小七接过契约书微笑着转身上楼,待她再下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白色卡片。
“请您拿好卡片,出了门就能到达您想去的地方。”
周宏琛接过卡片离开时馆。
门外,是一个安静纯白的世界。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张白色的背景板,这里空无一物,仿佛一片虚无。
躁动的心终于安静下来,周宏琛在这个白色的世界躺下来,安心沉入梦乡,摆脱鬼魅侵扰的他现在轻松惬意,就连呼吸都带着愉快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饥饿感唤醒了他。
肚子里咕咕作响,仿佛一团火焰在不断燃烧。
他开始找吃的,却发现这里空无一物。
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里自己又该如何存活。
他惊恐的大声叫喊:“有没有人!喂,救救我!我要回去!”
“我要回家!!”
“啊!!!”
无人应答。
白色的世界无限延伸,从狭窄到宽广,又从宽广到狭窄。
最后镜头纵向移出这个世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画框精致而又细腻,不论是色彩搭配,还是材质都呈现出古老而神秘的美感。
但画布之上却一片空白,白的仿佛不再是实体般的存在。
画对面的床上,小七穿着黑色睡袍钻进天鹅绒被子里,月光如细水般温柔的洒落进来,整个卧室仿佛被一层神秘的薄纱笼罩。
“晚安。”小七闭着眼睛呢喃一句。
借着月光,一片白色的羽毛缓缓飘落,在落地的刹那,化作两个白色的文字,然后消失殆尽。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