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老师带着转校生昔日和休假归来的啟程走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
这座位于校园最北端的教学楼略显陈旧，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一股岁月的沧桑和无尽的感伤。
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响，心存疑虑的昔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这栋楼里为什么没有看到其他班级啊？”
“因为一些事故，三年A班暂时在这边上课。过了今天就好了。”罗杰说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昔日和啟程不自觉的对视一下，将信将疑的跟着罗杰走过转角，三年A班的牌子映入视野。
班级内，几乎一半的桌椅是空置的，而另一半学生的眼里满是恐惧。
“这位是转校生昔日，今天开始和大家一起上课。昔日，和大家打个招呼吧。”罗杰简短的介绍。
“大家好，我叫昔日。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昔日说完，深鞠一躬。
室内寂静的可怕，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恐惧的阴霾里。
“好了。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昔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吧。啟程也是。我们接下来准备授课。”罗杰若无其事的按照预定的流程安排。
昔日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啟程跟着坐在她身后。
授课的内容乏味而又枯燥。
就在昔日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一滴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随手一摸，一抹殷红。
殷红的色彩在眼前慢慢扩散，伴随着一股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血雾漫过教室，一具具骸骨蹒跚而行，空洞的骸骨就像是沉重的枷锁，不断吞噬着枯萎的灵魂。
孩子们的灵魂凋零着，枯萎着，如同散落一地的花瓣，生命逝去，徒留一片褪色的影子。
哀怨的女声夹杂着无尽的寒意回荡在耳边：
“只能活一个。”
昔日心悸的睁开眼，瞬间困意全无。
“昔日，怎么了？”啟程似乎是察觉出昔日的异样，从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昔日再次环顾四周，授课已经结束，教室内还是原本的模样。
“啊，没事。”昔日轻笑，心想刚才大概是梦吧。
“你为什么今天转来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前排一位短发女生转过身一脸忧郁的问。
“诶？！什么日子？”昔日不解。
“今天，是圆月之夜。”女生尽量压低声音，尤其是提到圆月之夜四个字时，表情都有细微的扭曲。
“圆月之夜，又怎么了？”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学校最近在闹鬼，我们都被诅咒了，今晚有专门的驱鬼法事，我们都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闹鬼？！
昔日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世上真有鬼吗？”昔日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问。
“你还真是.....呀，你看到那些空桌椅没有？那些原本都是有人坐的，包括你现在的位置。”女生说着用眼神示意。
“那，他们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死了。全都死了，包括他们的家人也都受到了诅咒。”
.......
上课铃声响起，短发女生转过身，一位穿着黑灰色职业装的女性走进来，她看上去30岁左右，相貌清丽，整体气质强势而温和。
“因为今天有转校生加入，我再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南竹，是三年A班的法律老师。”南竹站在讲台上看着坐在窗边的昔日面带微笑的说。
看着老师的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叫南竹，你呢？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啊，不会吧......
昔日突然想起与自己在十字列车相遇的女生，是她吗？
对自己而言，相遇只是三天前。
但是对她来说，却已过了13年。
时间可以积累每一个生命，但对每一个生命来说，时间又是否相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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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轮圆月正从远处的楼角冉冉升起。
几个和尚身披棕色僧袍，在广场上布置法事。
昔日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走到教室门口，被罗杰拦下。
“外面正在准备法事，等办完后再走。”罗杰伸出手强硬的阻拦。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昔日也略微加重语气。
“因为你现在也是三年A班的一员，我们现在是一个集体。为了大家的安全，个人必须服从集体。”罗杰面无表情的说。
“可是.....”昔日还想辩解，啟程摇头示意，顺着啟程的目光，昔日看向窗外。
巨大透明的结界已将整座教学楼笼罩，极浅的流光时有时无的浮现在半空中，呈现出一片圣洁与纯净。
那是令时寺和尚所创造的虚空结界，结界一旦开启，犹入无量佛土，三界之内进出再无可能。
昔日叹口气回到座位，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等待法事结束了。
如水的月光夹杂着一抹残红映入教室，昔日抬头望向窗外，薄暮中，两轮圆月遥相对峙，一轮明黄，一轮深红。
“鬼！教室里有鬼！！”一名男学生突然站起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卫明，坐下。不要胡说！”罗杰走上讲台维持秩序。
“我没胡说！你们难道没发现班级里混入了不存在之人吗？我们班应该只剩15人，但是现在班级里却有17人，即使算上转校生还是多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呢？”叫卫明的男生咬着指甲颤抖着说。
顿时，教室里一片哗然。
“真的诶，怎么会多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法事还有多久结束？”
“好可怕，我想回家！”
学生们开始躁动不安的议论起来。
“大家静一静，不要害怕。我们身处结界之中，即使有鬼，也伤害不了我们。既然多一个人，我们就找出他。”罗杰说着从讲台下拿出班级的花名册。
“现在全体起立，我点到名字的同学坐下，最后没有被点到的就是不存在之人。”
罗杰翻开花名册开始点名，随着同学们一个个坐下，最后站在教室里的只剩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女生面色惨白，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斑驳的伤痕。
看着她的样貌，除了昔日和啟程外，所有人都记起了她的名字——多萝西·瓦格雷夫。
那个被霸凌致死的女孩。
“多萝西....”罗杰下意识叫出女生的名字。
“罗杰老师，你看见我了吗？在我成为死者以后.....可是，为什么我活着的时候你却看不见呢？！”多萝西直勾勾盯着罗杰，冰冷的说。
“多萝西，既然你已成为死者，就安心回归死亡吧。今天令时寺的僧人们将会为你超度....”罗杰按照之前设计好的台词叙述。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选择视而不见呢？罗杰老师，我明明向你求助过，为什么你不帮我？老师在学校不是应该守护学生吗？”多萝西哽咽着，怨恨着，却还期盼能听到她想要听到的话语。
可是，罗杰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彻底激怒了她。
“即使是老师也没办法守护所有学生，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为了大家，为了我们的班级，我们的集体，有时候，个人的牺牲在所难免，这种牺牲是必要的，也是光荣的。所以，多萝西，请你回归死亡吧。”罗杰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串念珠，那是僧人们事先为他准备的。
念珠散发出一种神秘的音韵，那是超度亡灵的经声，经声轻吟，一念放下，万缘皆空。
“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们也体会一下那种被牺牲的光荣感吧。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就会死一个人，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杀掉你身边的人。”多萝西的怨言，如寒风中的利刃，字字诛心。
“怎么办？我不想死！”
“不是在超度了吗？她怎么还没消失？！”
“不行了，我要回家！”
“我也要走！！”
学生们开始变得慌乱和焦躁起来。
“孩子们，不要怕！我们有结界保护，令时寺的高僧会守护我们的！”罗杰手持念珠，大声安抚学生们的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真的吗？！”多萝西冷笑着说。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念珠在罗杰手里破碎，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恰巧划过前排一个女生的脖颈，女生的气管被割开，顿时鲜血喷涌。
“啊！”
“呀！！”
学生们争相恐后的朝门口奔涌，恐惧蔓延在每个人心中，混乱摧毁了秩序。
可是教室的门就像被封印一样，任凭学生们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推搡着，叫喊着，依旧严丝合缝的与墙面融为一体。
“下一个是谁呢？”多萝西坐在课桌上，冰冷的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高僧说过会保护我们的？！”罗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破碎的念珠恍惚的说。
“保护？老师，这种话你也说过吧，但是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怎么会相信别人一定也能做到呢？果然，这个世界上能保护自己的人只有自己而已。还有一分钟，我再说一遍，只有杀了别人才能离开。”多萝西的眼神中充满着鄙夷，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仿佛看透了一切。
刀光一闪，噗的一声，利刃已没入卫明的胸口，他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叫喊，睁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曾经共识三年的同学。
“对不起了，卫明。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男生颤抖的拔出刀，鲜血飞溅一脸，他惶恐的跑到门口，一个趔趄，摔出门外。
是的，门并没有打开，但是他却穿门而出了。
杀了人就能活。
这个意识如同病毒一样在人群中快速扩散，暴力因子被唤醒后，人类，或许只是一个比其他动物更残忍的高级动物而已。
混乱的厮杀开始了，男生们占有先天优势，即使没有武器，每一拳也都打出了生死的气息。
脆弱的女生成为了第一批牺牲品，骨与肉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苦涩的呐喊在教室里回荡。
“罗杰老师，救救我！！”一个身材单薄的女生惊恐的躲在罗杰身后。
“啊...没事的，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不....我，我不能死。还有家人在等我.....对不起，对不起了，美纪。”罗杰转身掐住女生的脖子，女生双唇抖动，瞪大的眼睛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她努力挣扎，然而，没有一点存活的可能，她的脸逐渐失去血色，生命也渐渐逝去。
血腥弥漫的教室里上演着暴戾残忍的杀戮，恶意的漩涡裹挟着黑暗的潮水扭曲着人性。
“今天真的是转校的第一天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昔日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忍不住吐糟。
“昔日，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吗？”前排短发女生躲到昔日身边询问。
“除非是自卫，否则我不会主动伤人的。”昔日回答。
“太好了！我们互相帮助，一起出去吧。”短发女生笑看着昔日。
“嗯。”
“昔日，你在跟谁说话？”啟程疑惑的站在身后看着昔日。
“坐在我前排的女生，啊，我还没问她的姓名。”
“可是，你前面没人啊！”
“怎么会，从我进教室开始她就一直坐在前面啊。”
“不，从进教室开始，你前面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
昔日和啟程互相对视，从对方眼里他们看到了彼此的真诚。
那么，她是谁？
“哈哈哈，你不会以为这间教室里只有一个鬼吧。”短发女生说着将手刀刺入昔日的胸口。
昔日迅速抬起右手将女生锁喉，转身一甩，将女生从窗户扔出去，女生的身体在触碰到那些流光的瞬间烟消云散。
昔日的胸口被开了个洞，不过由于是仿生义体，所以并没有危及生命。
“昔日，你？！”啟程有些吃惊的看着昔日。
“啊，这个，说来话长，我并不完全是人类，算是半个仿生人吧。”昔日无奈的露出一丝苦笑。
“哦。”啟程没有继续追问，看上去若有所思。
血迹斑斑的教室不知何时已归于沉寂，生者逃亡，死者化为鬼魅，他们眼含幽光，唇启无声，一步步逼近昔日和啟程。
“只能活一个。”
冰冷的声音横扫室内，一个披散着黑发的红衣女鬼出现，她的眼睛像两个血洞，狰狞的面容带着绝望和恐怖。
“你是谁？！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昔日毫不客气的回怼，见识过地狱的她早就习惯了与不幸的命运相伴。
“那就，全都去死吧。”女鬼话音一落，杀戮便再次开启。
狭小的室内，鬼魅的每一次攻击都饱含杀意，昔日和啟程背靠背，每一次回击都展现出彼此精湛的技巧与力量。
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像是并肩作战很久一样。
战斗中，两个人都从彼此身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明明是来自于不同的世界，为什么彼此身上会浮现出挚爱的影子呢？
缠斗之下，时间慢慢流逝，鬼魅不断死而复生，或者说死者是无法再被杀死的。
明白这是一场无法胜利的战斗后，啟程看着女鬼率先开口：“喂，只能活一个的话还算数吗？”
“嗯，只要你杀了她，就能活。”女鬼的声音中带着蔑视。
啟程拾起地上一把带有血渍的尖刀转身看向昔日，周围的鬼魅似乎在女鬼的示意下停止了动作。
从啟程黑色的双眸中昔日读懂了什么，刀光一闪，昔日大喊：“不要！”
“昔日，活下去。”啟程笑着将利刃刺入自己的心脏，倒地的瞬间，昔日抱住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昔日想哭，但是仿生义体没有哭泣的功能。
“我也不知道，只是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就想守护你，昔日，不要哭，实在想哭的话，就微笑吧。我喜欢你的笑容。”啟程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
“啟程.....”
昔日感受不到心痛，也无法哭泣，现在的她只能微笑，只不过她现在的笑容在悲伤的重压下显得无比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摧毁。
“无聊，你可以离开了。我们走。”
女鬼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其他的鬼魅也相继消失，教室里只留下那对被命运捉弄的男女。
这是一段悲戚的爱情，也是一段勇气的赞歌。
你可以认清这个世界，但是绝不能向它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