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床头抽烟,她凑近过来,像猫一样轻巧。她偷走我嘴里的香烟,轻轻衔在她的唇上。我望着她懵住了,像是有人朝我心脏用力的开一枪。”
————————————————————
卢忘然废了很大的劲,就是为了到武宣去见她。但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却退缩了。
他打小就是这样的孩子,一个人看家的时候会哇哇大哭,做错事挨骂的时候也会哇哇大哭,舅舅好心教他游泳,他站在河岸的沙滩上哇哇大哭。哭声贯穿他整个童年。
他性格是怯懦的,但可惜,爱情却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敢。
“武宣县和她呆了三天两夜,在最后一夜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绝佳的告白时机。”顿了顿,卢忘然继续说,“临睡前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隔开两张床的是一盏台灯。她侧躺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也望向她。她说她想去纹身,她还说她以后要去夜店当DJ,那是她见过最酷的职业。最后她问我有没有想干的事,我当然有,确定无疑,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我的未来身边有她相伴,但那一刻我开不了口,那些告白的话像是我这辈子咽过最大的面包,全卡在我喉咙里。我侧躺在床看着她的眼睛,讷讷的违心的摇头,说我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听完我的回答,她没说什么,只是隔了好久,才用唇语无声的对我说,‘晚安’。”
陈医生停下笔,抬眼望向他。“在你摇头说不知道将来如何的时候,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声音在说话?那声音对你说,‘你不配,你不配跟她在一起。’”
显得有些吃惊,卢忘然张着嘴怔了怔,忽然记起眼前这翘着二郎腿的妞,除了长得好看外还是个心理医生的事实后,他的惊讶才退去。
陈医生能一语戳破,其实也不奇怪,因为“空心病”患者,本来就是一群自卑的孩子。
“哇塞,陈医生你好懂呀!”卢忘然笑了,接着手朝医生脸上一指,歪着脑袋开陈医生玩笑,他问,“莫非医生您也爱过?”
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乐了,陈医生也跟着呵呵的笑。“是,”她配合着无奈的说,“爱过,爱过!”随着手中圆珠笔又一次在信笺上移动,陈医生掩住笑意,恢复工作中的神色,语气淡淡,“将你的故事继续说下去呗,后来呢?”她对卢忘然说。
“后来她熄了灯,隔在两张床之间的台灯灭了,房间内变成一片黑暗。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却依旧无法入睡,我从未有过的痛恨起自己来,痛恨自己软弱无能,为什么我会这么胆小呀,我一遍一遍的拷问自己。第二天早上,我再也找不到留在武宣的理由,于是和她道了别,回到武宣车站,买了返程车票离开。她来送我,但其实我心里不希望她来。”
“为什么,你不愿她送你一程。?”陈医生问卢忘然说。
“你要是在班里不小心放了一个响屁,当然会希望自己暗恋的男生千万不要在场呀!我落荒而逃的离开,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卢忘然悻悻的回答,答完后,他重新把话题引了回来,“过完了那个暑假,到新学校念高中,那时候我开始试着改变自己... ...”
“滴滴滴、滴滴滴”,机械的电子音打断了他的叙述,是陈医生的手机设定的闹钟。在接待病人时,她会定下一个闹钟,两个小时后闹钟自动响起,这也意味着“本次诊疗结束,欢迎下次光临”。
“客人,到钟了”。
“狗修金萨玛,您的飞龙坐骑在门外等候”。
诸如此类的意思还有很多,全在那一声声“滴滴滴”里。总而言之,“Time is up”。
陈医生掏出了手机,关上了闹铃。“你如果还想继续说,也没关系,可以不用在意闹铃。”她看着欲言又止的卢忘然,又说,“我其实也挺好奇的,那个十六岁在爱情面前却步的毛头小鬼,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成了撩妹高手,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海王’么?”
“不至于,”卢忘然笑了笑,“留着下次再说吧。下个星期三见,陈医生。”
“有些话不能对父母说,他们对你学习成绩以外的东西不感冒,有些话也不能对朋友说,他们更愿意聊吃喝玩乐。于是那些说不出来话,慢慢的积压在心里,憋得久了,到头来,就只能对我这个心理医生说。”陈医生淡淡的劝,“没关系的,卢忘然,就算他们不愿意听,至少还有我。”
“我说过了,”卢忘然掐了烟,把烟蒂抓在手心里,“下次吧,下次再聊。”
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陈医生也不再劝,望着他出门直到门合上。关门的那一霎,陈医生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松懈下来,懒散的靠在办公椅上,然后她伸手去够办公桌上的手机。
谁也别想让她的后背离开舒服的靠垫,她在心中跟自己较劲,紧紧咬着牙努力伸长了手,艰难的终于把手机抓在手中,一种自得的感觉悠然而起,她露出胜利的微笑,拇指划开手机锁屏的瞬间,就开始自言自语的埋怨起来,“哎呀呀,冬天人就是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散漫呢,话说回来,那个王八蛋小子开了人家办公室的窗就不会顺手关上吗?吹着冷风快冻死个人了呀... ...”
“啪嗒”,是门锁解开的声音,从门外探出一个人头,是被陈医生碎碎念“王八蛋小子”的家伙——卢忘然又回来了。
见来人是他,陈医生瞬间绷直了身子,弹簧似的利索。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被重新的扔回满是硝烟与枪声的战场上。
“你该敲门的。”陈医生说。
“下次一定。”卢忘然说。
“你那张没有半分愧疚的脸,明明就在告诉我下次不一定!”陈医生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她放柔和了声音,问,“怎么,走了又回来,是改变主意了吗?是的话请进,我说过了,那些对别人说不了的话,你可以放心的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