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华中学的周末，氛围总是比平日松散些许。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走廊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慵懒的宁静。
刚和梓夏她们逛完街回到宿舍的付思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平板，指尖在数位板上流畅地滑动，屏幕上是她为下周班级小活动设计的Q版海报草稿，以及右上角弹出的。一条风景头像的新消息——来自那个最近聊得颇多的网友“X”。
【X】：你上次推荐的那款游戏，我试着下载了。界面有点复杂。
思楠嘴角不自觉弯起，放下压感笔，拿起手机。
【楠木NANAKO】：欸？！你真的去玩啦！欢迎入坑！(≧∀≦)♪
【楠木NANAKO】：刚开始是有点懵圈啦，我一开始连抽卡机制都搞不懂，资源乱用。
【X】：抽卡？资源？是指游戏内的货币和道具获取方式吗？概率是否公示？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提问，思楠几乎能想象出屏幕那头皱着眉头、试图用理性分析游戏机制的样子。她觉得这个“X”有时候莫名有种老学究般的可爱固执。
【楠木NANAKO】：对对对，就是那种用游戏币或者氪金（就是充值啦）换随机机会获得角色或道具的系统！概率官网都有公示的，不过有时候真的很坑啦，脸黑起来一百抽都不出货也是有的……（；´д｀）ゞ
【楠木NANAKO】：不过也有保底机制哦！坚持攒资源就好！需要我教你怎么看概率表和规划资源吗？
她热情地发过去一大段语音，详细解释着抽卡概率、保底机制、日常任务如何积累资源，语气轻快又耐心。
手机另一端，学生会办公室里，谢璃戴着耳机，认真地听着那条长长的语音。她面前还摊开着未写完的活动总结报告，但思绪显然已被手机里的声音吸引。
她确实下载了那款游戏。起因或许是那天付思楠在食堂吃饭时，眼睛亮晶晶地跟方欣、程梓夏安利这款游戏，说里面的角色设计多么精美，故事多么感人。谢璃当时恰好路过，那句“美术风格真的很棒”飘进耳中。鬼使神差地，她回去后就搜索了这款游戏。
界面花里胡哨，新手引导冗长，她几乎要放弃。但想起付思楠说起它时发光的脸庞，她又耐着性子多玩了一会儿。然后，她想到了那个“X”的身份——一个更好的、不暴露自己的借口——可以“顺便”问问。
此刻，听着付思楠细致又充满热情的讲解，谢璃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那种纯粹的、因为热爱而自然流露的分享欲，是她很少在现实中接触到的。现实中，大家对她更多的是敬畏、疏远，或者像付思楠之前那样，带着点畏惧和抵触。
她斟酌着用词，回复了过去。
【X】：感谢讲解，很有帮助。所以，优先完成日常任务积累免费资源，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对吗？
【楠木NANAKO】：没错没错！X你好聪明啊，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๑•̀ㅂ•́)و✧
【楠木NANAKO】：对了，你如果刚开始玩，缺好友的话可以加我哦！我还可以带你打打初级关卡！
谢璃看着这条邀请，心跳漏了一拍。加游戏好友？这似乎比单纯的文字聊天又近了一步。她犹豫着，目光扫过办公室门外空无一人的走廊。这是一种危险的靠近，但心底又有一丝难以抗拒的渴望。
【X】：好。等我熟悉一下操作。谢谢。
【楠木NANAKO】：没问题！随时问我哈！♪(^∇^*)
放下手机，付思楠心情愉悦地重新拿起笔，感觉画图都更有劲头了。这个“X”虽然有时候说话有点一板一眼，但感觉很认真，也愿意听她分享喜欢的东西，和现实中那个……完全不同。
她脑海里闪过谢璃严肃的面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真是奇怪，明明都是有点“较真”的性格，怎么感觉差那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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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午休时间，教学楼走廊上人来人往。
付思楠和程梓夏刚从图书馆回来，边走边低声讨论着刚才借的画册。拐过弯，迎面正好碰见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的谢璃。
谢璃似乎正皱着眉思考什么，一抬头，目光与付思楠撞个正着。
空气瞬间像是凝滞了一下。
“又是谢璃会长…话说最近怎么感觉见到她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是我的错觉么？…
付思楠的反应几乎和上次没查，还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敛去了脸上轻松的表情，但这回她还下意识地往程梓夏身边靠了半步，本能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微微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等待批评的学生，又像是小动物遇到了天敌。
谢璃的脚步也顿住了。她看到了付思楠脸上那迅速褪去的笑容和明显的紧张戒备。那是一种她无比熟悉、却在此刻感到格外刺眼的反应。就在几分钟前，手机那头还在热情地跟她分享游戏攻略、剧情心得的人，此刻在现实中却连与她对视都显得困难。
可她毕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意识到这点，她的心微微下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涩然涌上心头——也许是欺骗的背德感？或者是见不得她此刻对梓夏流露出的本能的“亲昵”或“依赖”？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平时的冷淡表情，目光从付思楠身上淡淡扫过，对着旁边的程梓夏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迈开步子，与她们擦肩而过，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疏离。
直到谢璃走远，付思楠才悄悄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吓我一跳……”她小声对程梓夏嘟囔，“每次碰到谢璃会长，都觉得气压变低了。”
程梓夏回头看了眼谢璃挺拔而略显孤直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心有余悸的付思楠，若有所思。她想起之前谢璃帮助初来乍到的自己寻路（虽然方式生硬），和在芳华园里似乎看到谢璃寻找思楠的身影（可能是错觉），总觉得这位会长并不像表面那么不近人情。
“也许……谢会长只是不太擅长表达？”程梓夏轻声说，像是在对思楠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她刚才好像……看了你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有吗？肯定是嫌弃我挡路了吧。”付思楠吐了吐舌头，挽住程梓夏的胳膊，“快走快走，一会儿午休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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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谢璃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或宿舍房间）。她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私人手机。
屏幕上，付思楠（楠木）几小时前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分享了一个游戏里新活动的攻略链接，附言说：【这个活动奖励很丰厚哦！X你可以试试看！】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谢璃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屏幕，眼前却浮现出白天付思楠看到她时那惊慌躲闪的眼神。
网络上的靠近越是温暖，现实中的疏远就越是显得冰冷和割裂。
她知道自己应该停止这种双重身份的游戏，这既不道德，也充满了潜在的危险。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她甚至可以预料到付思楠会有多生气、多失望。
但是……
她点开那条攻略链接，仔细地看了起来。那些复杂的游戏术语和策略，因为她耐心的讲解，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一种隐秘的、负罪感的纽带，就这样在虚拟世界中悄然编织着。而她，一边清醒地知道这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一边却难以抗拒那从冰缝中透出的、虚幻的微光。
她最终回复了过去，语气依旧是“X”式的冷静克制。
【X】：收到，谢谢分享。会研究一下。
窗外，夏日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天际一片绚烂的橘红，预示着明天或许又是一个炎热的日子。而某些悄然滋长的心情，也如同这夏日的天气一般，闷热、潮湿、预示着无法预料的骤雨晴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