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凝为什么会到江左城这么一个陋巷里随便找一个人收徒呢？
答案很简单。
整个天下都赫赫有名的白衣剑仙白露凝，需要一个工具。
一个既可以搪塞宗门内长老“塞徒弟”行为，又可以做自己挡箭牌的工具。
不过已经知晓所有的楚恒，还可以再补充一句，还可以做她的出气筒，承受她的所有坏脾气。
一想到这，楚恒心底就生出无端的压抑，难受的厉害。
“白剑仙谬赞了，恒儿这孩子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日后到了天剑宗，还妄白剑仙多多海涵和指正才是。”姜年看上去似乎很为楚恒高兴，不紧不慢的捋着胡子笑的眼睛眯在了一起。
“一定。”白露凝双手轻轻抱拳说道。
楚恒回过神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满心为他找到一个好归宿而欢喜的师傅，微微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露出一抹苦笑，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决绝，他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对呀，前世他死的时候……好像也很年轻呢，所以他哪里来的勇敢呢？
就算他楚恒杀人如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用杀戮掩盖自己心底深处的懦弱……楚恒知道自己真是有够可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楚恒，包括白露凝。
白露凝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像是要看穿楚恒的一切，像是在一件一件的剥下楚恒的衣物，看的楚恒本就难受的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
楚恒承认，哪怕是重生了，哪怕是做足了迎接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事到临头他也还是有些慌乱。
曾经面对千军万马都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楚恒，在面对白露凝的这一刻，似乎全部都泄了气。
要拒绝吗？
只是要当着师傅的面拒绝师傅的一片好心，楚恒...做不到。
而且楚恒更害怕如此好面子的天剑宗被拒恼羞成怒，祸及自己的家人们。
“臭小子，白剑仙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一直在看热闹的林言终于憋不住了，在旁边大声囔囔道。
他觉得这小子一定是看白剑仙美若天仙，看昏了头，居然连拜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在这走神。
“林大哥，你着什么急？”楚恒笑了笑，看着林言轻声说道。
“你……”
看着急得恨不得自己跑过去帮楚恒完成拜师的林言，着急的直摸大光头，楚恒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他又看向姜年。
姜年微笑着点点头，模样是说不出的和蔼慈祥。
姜年这副模样，要是让他的那些枪下亡魂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得到姜年点头后，楚恒这才低着头垂着眸面向白露凝，沉默的跪了下去。
“我愿意。”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没人知道里面包含了多少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楚恒似乎只相信前世的剧本，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改变自己的剧本，所以当他后面想起来时，一切都变得梦幻起来。
不过好在人总是在懵懂幼稚中开始成长的，前世他只学会了杀人，好在这一世，他有了可以重头再来的机会。
有凌乱的长发垂下，楚恒的脸庞笼罩上一层阴影。
藏在那阴影下的，是楚恒那逐渐淡漠的眼神，以及那越来越冷的内心。
你可以收，我也同样可以让你难受。
“噫嘻，这白剑仙……刚刚是不是笑了？”林言一脸见了鬼的夸张表情，凑在姜年耳边小声而又急促的问道。
就在楚恒跪下低头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林言居然看见白露凝嘴角轻轻上扬。
开什么玩笑，白衣剑仙出道二十几年来，何曾有过一笑？！
曾有人千金搏白露凝一笑都没有成功过，要知道你就是翘翘嘴角的事，就可以获得千两黄金啊！
白露凝的笑千金买不到，此刻却是笑了？
林言真的是恨不得大声告诉还在那以“以头抢地耳”姿势，半天不抬头的楚恒，你他奶奶的千金笑啊！你还不抬头看？！搁那里看蚂蚁搬家呢？
姜年看了林言一眼，笑容淡淡：“恒儿优秀，能收他为徒，白剑仙自然高兴。”
林言摸了半天大光头，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只好原地跳了跳脚，然后一脸怀疑人生表情的蹲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更让林言震惊的操作又来了，哪怕是和姜年说话都是高高在上俯视的白露凝，此时此刻却轻点足尖，轻声的落在了楚恒面前。
香风带起地上的尘土，楚恒被灰尘刺的眼睛微痛，目光再次清晰时，眼前是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鞋，再往上是包裹在白色罗袜下的脚踝，再再往上就是一双修长笔直的白皙玉腿。
楚恒呆滞了片刻，他已经做好了等白露凝走后自己才爬起来的准备，只是她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伸出一只手是什么意思？
“从今天开始，你楚恒，就是我白露凝此生唯一的弟子。”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空响起，楚恒心里有些五味陈杂。
你说他能说些什么呢？
白露凝确实除了自己没有收过别的弟子，可是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换个人来折磨。
可笑的是，重生前的楚恒居然一直以此为豪。
真是可笑。
而且白露凝现在这样，是在做戏吗？
因为自己师傅在这里，对吗？
也对，这有什么好质疑的，白露凝本就是和天生的演戏好手。
楚恒把手搭在白露凝伸出的手上，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刚刚特意用手在地上抹了抹，双手上满是灰尘。
楚恒眼神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戏谑，他盯着白露凝的绝美俏脸，想要看见她皱眉破防的样子。
你不是讨厌邋遢吗？
我就是要邋遢，而且还要让你也跟着一起邋遢。
他做不了太多的事，但是能够恶心一下白露凝，那也是极好的。
想象中白露凝厌恶的表情没有出现，她只是静静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绣花布，然后握着楚恒的手，低下头擦了起来。
楚恒愣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白露凝毫无烟火气息的给自己仔细的擦着手，表情虽然淡淡，但是透着一股子认真。
做完这一切后，白露凝才伸出玉手，轻轻摸了摸楚恒的头：“能不能叫我一声师尊？”
楚恒讷讷的收回手藏在身后，他有些不自在的想要偏开头去。
这都是他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待遇，可是为什么这一世……得到的却这么容易呢？
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