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下一位请进。”
等待的时间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这位占卜师进行一次占卜的速度大约是一组十五分钟,不知道在他们的业界这算是熟练还是生疏。
我替堀北掀起布帘请她进入房间,对于这里我已经不再好奇了。
恰到好处的微暗紫色光芒,正面摆放着被红色桌布覆盖的长桌,那位占卜师婆婆用斗篷遮住半张面孔坐在桌子后面,只留下两张圆形无靠背的软垫座椅给我们。
等我和堀北就座后,那盏水晶球就散发出神秘的光芒,把旁边放着的内容不明的厚重书籍封面上的烫金符号混合着我和堀北的表情映射在上面,与其说是神秘感,不如说科技感更加强烈一点。
尤其是占卜师婆婆熟练地拿出桌下的刷卡设备示意我们观察占卜价目表后,虽然占卜的气氛非常到位,但是我还是有一种被抽离的现实感。
堀北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转了两下座下椅子后认真审视起价格来。
这种没有椅背的圆形软垫座椅在我看来只是给人营造在陌生环境中不安感的道具而已,或许配合其他的准备会显得效果绝佳,但是在我和堀北这边恐怕就不太行了吧。
“你能够算什么?”
堀北掏出手机,但并没有忙着付款,只是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手指在那张价格表上划来划去,我顺着她的手看去,那上面有着各种详细的标注,类似生命,感情之类的标准套餐的样子,还有这“空亡”这种我完全不知道的词汇。
“像是最常见的学业,事业,恋情,迷恋的事物之类的。”
“那就用最基础的占卜吧。”
堀北看着考虑了很多,结果最后选择了最常见的基本占卜,我自然没什么意见,表示和她一样就可以。
“自然没有问题,我的占卜通常是通过观察你的面相手相还有你的内心来进行的,如果说了些什么你并不像展示在人前的东西也请做好心理准备。”
占卜师婆婆说出非常吓唬人的话,如果是什么心里有鬼的人就会开始疯狂对自己的黑历史进行联想了吧,这算是非常低级的话术了,只不过她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我,对我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那就先从这位小姐开始吧,请你说出你的名字并张开右手。”
“堀北,堀北铃音。”
堀北没有迟疑地伸出手来放在桌子上,占卜师婆婆露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抓住她的指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始慢慢地说出她的占卜结果。
“你的生命线很长,应该会很长寿,而且很久没有生过严重的病了,未来也没有巨变的迹象……”
占卜师婆婆说的话都是些非常常见的好话,我觉得她并不是从手相什么的地方看出来的,至少堀北的手红润饱满,指甲干净,绿色的静脉血管隐约显露出来,这都是她健康生活管理身体的表现,从此推测她身体健康是非常合理的吧,堀北心中或许都有了自己被骗了的感觉了。
“你生命中有着不少的引路人,其中之一到现在还是你心目中的憧憬对象,但是应该并不是你身旁的这位。”
占卜师话锋一转,开始述说有关命运的启示,似乎还是那么有模有样的,但这只不过是利用人大脑过剩的计算力罢了,就像是你的父母,你的好朋友,你的偶像,这种笼统的说法混杂,你就会自动去匹配占卜师所说的那个人物,至于不是我这种确定的说法,只是烟幕弹罢了。
“还有吗?”
堀北并没有表示出信或者不信,只是很平静地询问占卜师,言外之意应该是催促有关未来的预言吧,只是占卜师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我。
“恕我失礼,请问二位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恋人关系。这有什么关系吗?”
堀北毫不迟疑地如此回答,继续示意占卜师回归到占卜这件事上来,而占卜师却避而不答,执意要先为我占卜。
“绫小路清隆,我想前天我们才见过面。”
“是的,我虽然人老了,但是命运的启示早就让我知道你会再来这里。”
“是吗,所以这一次你看到的又是什么?”
上一次的占卜在轻井泽那边就结束了,我并没有真的进行占卜,所以我很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你是宿命空亡的拥有者。”
“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从你出生这件事开始,你的人生就过得很辛苦不幸。”
“或许是那样的吧。”
对于占卜师来说,做出这种猜测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即便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在童年时期遇到过好事或者坏事,再经过时间的洗刷后,大脑会随机应变地选择记忆其中的好坏。
如果你是一个乐观的人,自然就会觉得幸福感多一些,而一旦稍微悲观一点,那么就会觉得不幸伴随了自己很久。
而实际上,当你认真去计算你遇到的好事坏事,你会发现二者在数量和质量上其实都差不太多,这就是大脑的运算规则,因为人类都是只顾自己方便的生物。我们会把在此被说的「幸运」先放到记忆中的某处。就算完全与占卜影响无关,但幸运造访时,我们就会拉开记忆中的抽屉,并擅自去做解释。
“但是你的命运巨变了,就从你遇到这位小姐开始,这也是我不想直接说出她未来命运的原因之一,你们的命运互相影响,不是一边就能解释清的。”
占卜师如此有力地进行断言,虽然她说得斩钉截铁,甚至眼含慈悲,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侧耳倾听的故事了,我差不多已经对这次的占卜下了定义。
“那究竟是什么个纠缠的方式呢?”
“我不能说得太明白,但是请相信,在你的努力下,其他试图插手的命运都会被你吞噬,他虽然是宿命空亡,但他并不是会被这种东西束缚一辈子的人,即便无法受到固有血脉上的帮助,这一切也终究全看他自己的改变。”
占卜师的眼神看着我已经没有了笑意,的确是有那么几句非常有意思的话,但我已经对占卜失去兴趣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开,堀北也起身微微行礼,准备告别。
“我要特别给你一个建言,请在一个小时之内不要分开,不然就会过早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线。”
占卜师最终留下了这种充满预言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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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卜的感觉怎么样?”
“有种从泥潭脱身后又陷入另一个漩涡的既视感。”
“嘛,虽然混合着很多能用心理学之类的东西解释的东西,但是相反的,也有很多完全是堵上她过往占卜名声的判断。占卜师这个职业真是辛苦啊。”
“这算什么评价?”
“就是我不会小看它,但也不会太过在意这种感觉吧。话说我会以为你对感情占卜之类更加感兴趣。”
“这不是得到了一些感情上的预言了吗?”
“啊?什么时候?”
我对堀北有关感情上的预言没有感觉,只是她笑而不语,起了捉弄的心思,并没有向我解释。
“嘛,总归就是那样,我并不会因为这种东西而去做出改变的。”
“不知道其他的情侣都占卜了些什么?”
我没有追问这种问题,而是把目光放在身后依旧在烈日下苦苦排队的热情情侣们身上,他们并没有因为环境的酷热而感到辛苦,反而是兴致勃勃。
“或许会被说上很多好话吧,再或者被指出很多小毛病,就像心理调节师那样?”
“那也算是一件好事吧,给现在对未来伴侣的迷茫添加一些新鲜感和安定感,不然就像池他们整天挂在嘴上的一样,青春会不完美吧。”
“我可不是那种评判标准,但是你说的也没错,就这样吧。接下来我们做什么?难得出来一趟,按你的说法,暑假快要结束了。”
“怎么,你是在意占卜师刚刚说的话吗?提出一起消磨时间这种话可不太像你的风格。”
“肯定会有那方面的原因,但是我最近也有被建议多了解‘一般人’的娱乐活动。”
“那是什么提议,太中肯了,我猜一定是轻井泽提出来的。”
“嗯,在很多方面,我想轻井泽同学是一个好的观察对象。”
“麻烦你用朋友的眼光去看待周围的熟人好吗?”
我没办法判断堀北到底是在进行怎样的性格转变,这实在是太有她的作风了,以至于改变了,又好像没改变,这方面我也半斤八两,所以我们双方也只能互相看着了。
“那正好,我记得轻井泽提过这附近是一家挺大的游戏厅,我们不如去那里看看。”
“我没有去过,那里有什么?抓娃娃机?”
“这个我也说不出别的来,毕竟咱俩半斤八两。”
而当我们真的找到了那家游戏厅后,仅仅是站在玻璃门外,我们浅薄的游戏知识就被颠覆了。
在从投篮机到跳舞机又或者高级感满满的体感机器中来回穿梭,看着或笨拙或熟练到令人啧啧称奇的人们,我们几乎全程没有停下惊讶的眼神。
只是,最终,我们还是站在了抓娃娃机区域里各个品牌的机器前,我看堀北对此还是非常感兴趣,于是提议去换一些游戏币,让她先留在这里挑选。
只是稍微离远一点,应该不算分开吧。
我和堀北在互相看不见的那一瞬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句话。
只是非常神奇的是,在我刚刚走出抓娃娃机的区域转角,就被一只从半布帘后伸出的手给抓住了,来者的力气意外地大,我也没多做反抗,只当她认错了人,于是被拽进了幕布后面。
“你快点啦,这个机器我不会弄诶!它好像已经启动了怎么办呀!”
伴随着略显惊慌的声音,我的目光和终于发现自己因为视野遮挡而认错了人的女生对上了号。
“怎么是你?!”
咔嚓。
我面无表情的脸和对方因为惊讶而微红的脸被定格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张照片,从一旁标注着“请取走照片”的出口掉落出来。
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