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投票还不算是本学期最后的特别考试，在这个学期结束前之前，我们还有一场预定的期末考试和一次特别考试要面对。
新的周一，经过了一天的缓冲，所有人来到教室之后几乎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教室靠墙后方的那个位置，那里原本应该是山内的座位，如果是平常时候，山内本人正会眉飞色舞地跟朋友们吹嘘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趣闻。
也许还有补救的措施，或许只是学校吓唬人而已。
这些幻想都随着那里空荡荡的地板而消失了，只剩下三十九组作为的教室，山内春树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每天的学习生活依旧在照常进行，老师们也绝口不提山内的事情，平田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池和须藤他们也少了活跃的积极性，安分下来的班级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偶尔会有复杂的目光落在我或者铃音身上，对于现状，大部分同学都没办法轻易接受吧。
“下课。”
晚上的放学时间，随着老师宣布放学的声音响起，平田洋介率先起身，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不发一言就要走出教室。
“平田同学……那个，要一起——”
鼓起勇气试图向这样状态的平田搭话的，是班上的王美雨同学，只是平田散发出强烈的拒绝氛围，根本连搭话都没有反应，或者说大部分事情现在都无法让他听进去吧。
平田最终强硬地离开了教室，独自一人消失了。
小美，姑且让我在心里这么叫她，毕竟她的中国名字发音有点麻烦——这个孩子曾经在平田与轻井泽分手之后来找过我，就算是我这样迟钝的男人，也看得出来她对平田的心意，再加上她原本就是来自那个以含蓄为美的国度，现在能够在班级里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情况下试图劝导平田，这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举动了。
我能做的也只是祈祷她好运，平田那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非常难搞的对象了。
“平田他没事吧……”
“那就要看你这个没事的定义是什么了。总得来说应该是没事的。”
“真是讨厌的说法，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才老是给我带来麻烦。”
“那可真是抱歉了，辛苦你这么长时间来的帮助。”
“切，谁稀罕你的鼓励了，我只不过是还你一些人情而已。”
轻井泽白了我一眼，我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多少有点太过于旁观了，就现在的立场而言，能够让平田听的进去的话题，也就只有我能够去讲了。
“平田同学比想象中要冷静的多。我原本以为他会大闹一场的。”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性格恶劣。”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越阳光的人，发起怒来就越恐怖吗？一开始山内捣乱那一次，平田同学可真是把我吓到了。”
“那次是因为你故意刺激山内的吧，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你还那么贬低他。”
“有什么问题吗？他那个样子，我看不顺眼不是很正常的吗，总不能逼着我昧着良心去说话吧。”
“这才是你更恶劣的部分啊……”
栉田获胜般的吐了吐舌头，铃音则是颇为无语地扶额，然后看向我这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他谈谈？他那个样子实在是不让人放心。期末考试还好，最后的特别考试可就不好说了。”
“再等个两三天吧，不只是平田，也需要让班上的大家都好好认清现实。平田那个状态，我没有把握能够只靠言语去说服他。”
“平田同学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吧，就算他之前……经历过那种事情，也没道理颓废成这个样子。”
“我倒觉得完全相反，正是因为平田太清醒了，我们现在的做法才更加难以处理。也许我们走了步坏棋。”
“那也比让其他什么同学被算计地退学来的好，如果不是南云在背后做动作，我们最后也大概率会默许山内退学的。要是他因此攻击别人，那可就更糟了。”
铃音纠正我的说法，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对于平田个人来说，从一开始，这场考试就是他的梦魇，学校也第一次给我们这些因为各种各样特殊情况而无伤走到现在的一年级生们一个清醒的重锤。
说起来我们这届一年级生也算是奇葩了。A班作为学校标准下钦定的最强班级，没有人退学倒还无可厚非；B班是个弱化版的A班，全靠着一之濑这个中心人物团结在一起克服了诸多困难；原来的C班则是出了个能够靠着暴力统治班级的龙园，跟体力见长的C班相得益彰：至于我们D班就跟加奇怪了，顶尖的个人能力存在和各种重大的黑历史个人问题并存，能够坚持到今天，我也操了不少的心。
是不是太过于顺利以至于让我们小看了高等育成呢？如果没有月城的出现，我想没准有一天我们可能一下子失去更多，这么一想，许多麻烦事也算得上是物有所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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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一晃而过，紧张的备考氛围暂时冲淡了失去同学的心思，除了偶尔经过原本山内的座位，又或者是看见平田那张已经沉默至今的脸庞，他们还在提醒着前几天发生了什么。
“平田。”
又是一天放学后，平田又一次第一个起身打算离开教室，小美的搭话无果，眼看他就要走出门，我在投票后第一次出声喊了他的名字。
平田也第一次停下了脚步，他在门口那里回过头来，我再次看到了他那张惨然的笑脸，只是比起那一天，我看到了更多名为释怀的东西，我不清楚这算不算得上好消息，总之平田再次走出了教室，我留给铃音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跟了出去。
出门已经不见了平田的身影，我凭感觉向前走着，随着我的离去，我感受到身后班级冻结气氛的融化，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就交给铃音她们搞定吧。
知道我走出教学楼才发现不远处平田移动的身影，我也没打算快去追过去，只是保持着距离默默跟在身后，那不是回去宿舍的路。
平田没有四处张望，可也不像是有什么固定的去处，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待一个可以安静休息的地方。
最终，他在几乎离学校划分给我们活动的最边缘区域的一个长椅上坐下，不远处可以看到高耸的院墙和那之外的蔚蓝水面。
“平田。”
我在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时才喊出他的名字，他终于抬起头来正面看向了我，眼袋下方浓重的黑眼圈没办法不让人在意吗，只是那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神中，突然映出一点光辉。
“你说这一切还有可能恢复原样吗？”
“就算山内回来，也称不上是恢复原样吧。”
“果然是那样吧，就算是你也不行。”
没有等我开口，平田就像是完全没有在意那般开始了话题，我原本以为他会说如果想要恢复原样就必须让山内回来，但他已经理解了，那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
“不用，绫小路君，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不如说，一直在添麻烦的人是我吧。你完全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那就要看看你是怎么理解添麻烦这种事情了。”
我说出轻井泽数落我那般的发言，因为我需要知道现在的平田还有几分自我。
“你说假如，你一开始没有告诉我那些班里的谣言是我们自己的同学散播的，我要是没有直接在班里开诚布公地希望他停手，一切会不会不同？”
平田还在试图寻找一些聊以慰藉的假设，我也只能告诉他残酷的真相。
“不能。因为我们没有两千万点数，就算不是山内，也可能是我、轻井泽、铃音又或者是池、须藤，老实说，除了你，我们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会被投下批评票。”
“果然是因为我的错吗？”
“你如果这么想，那干脆不如退学好了。”
“说的也是，现在的C班，就算没有我的存在，绫小路君还有堀北同学都可以轻松地扛起重任吧。”
“你现在怎么就没有一点点会给我们添麻烦的考虑了？”
“因为我没有任何不对，不是吗？”
平田放弃了似地仰面躺倒在长椅上，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他的身旁坐下，也学着他的样子看向天空，夏日的白天悠长，还不到落日的时候，天上也没什么云彩可以欣赏，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我身旁这个男人。
平田洋介从没有如此接近真实的自己，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如此排斥这个自己。
“果然，你的那些反常的举动，全都是为了让山内彻底入局；你在投票考试的一开始，就打算让山内退学了。”
“是的。一开始我只是单纯的想，如果让我填写班级不必要的成员，他肯定是我的第一目标。后来就变成了，既然他都这么做了，写上他的名字最后一丝的负罪感都消失了，反而有点轻松呢。”
我没有撒谎，因为我真的很想继续留在高等育成，这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事情，山内也是为了这一宗旨在行动着，当然，他的附加想法就有些多了。
“也不对，你可一点也不轻松，因为那些设计，多少有一部分是为了照顾我的想法吧。山内他的退学，不论是这些天来还是从入学算起，都是他自作自受呢。”
“果然，只有你才是最适合带领C班走下去的领袖，绫小路君。”
平田使劲支起了身子坐好，他重新戴上那张笑脸，朝我伸出了手。
“我会在今后的考试里尽我的能力的。请多指教。”
看着他的那张脸，我没办法再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平田的内心在分裂，和一开始一样，那个契机还没有到来。
“请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