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星期一的早上,这是对战班级发表初步各自的十个比赛项目的时间。
昨天晚上铃音也已经初步整理了我们C班或许可以派得上战力的项目名单,老实讲,就算再怎么分配人数,我们也只能祈祷运气站在我们这边才可以。
以现在的班级实力来看,至少在这次考试中,我们的胜算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四成,如果一开始平田就能够自由活动作为指挥塔的话,把我算入战力没准还能提高二成的胜算,但如果那样的话,坂柳可能也会改变主意下场,所以还是算了。
而且我之所以要当指挥塔,也并不是因为觉得有胜算,而是因为这是一次契机,可以彻彻底底将C班的实力整合的契机。为此背负风险也是可以接受的,成功自然一切都好,输了……
“连对战项目都没有知道,你就已经开始考虑输了的后果了吗?”
“没办法吧,谁也不能断定我们就一定会赢。”
说到底,输赢的评判标准也是很模糊呢。
“以前那个面无表情说着没有人能够赢我的清隆去哪里了呢?”
“也许是被你喂胖了走不动路了。”
“那看来为了班级着想,我这几天还是不要给你做饭好了。”
“那样我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的,请务必不要那么做。”
我知道铃音只是在开玩笑,而铃音也清楚我是个不知道自信为何物只知道胜算的人,我们俩只是继续着无聊的话题打发时间,或许这是我们消除紧张的某种习惯。
感觉有点奇妙……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就算一直是在模仿,清隆也能好好地露出这种表情了呢。”
我有露出什么表情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这种东西对于曾经的我来说是个不必要的东西,我很早之前就学会了不要用表情泄露给敌人任何情报,除非是必要的误导。
所以进入学校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也试着刻意去做出相应的表情来与人交流,当然也只是最低限度的,因为很快我就发现那也是多此一举,表情这种的东西也要分是什么关系的人来看的。很遗憾那段时间我没有找到这种人。
只是后来跟铃音还有栉田她们的相处,再加上陆陆续续的结识了佐仓、佐藤、日和、伊吹她们,又加入了班级的事务当中和轻井泽、平田、幸村熟络起来,我发现表情什么的,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想要做才会表现出来的,而是你表现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做出来才对。
可以做出来的表情叫做演戏,在游轮上的剧本杀考试里我回顾了WhiteHouse里的表演技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我的人生里可以少一点那种东西,至少在跟一些人相处的时候可以。
就算之后我领悟到了这些真理,长时间没有自然而然表达过感情的我想要一下子表情丰富起来也不太现实,所以才会在大部分露出表情的时候会让铃音觉得我模仿的成分偏多吧。
“其实我倒是觉得,比起我来,铃音你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多了,而且比我自然得多。”
铃音一直给人公事公办完全不讲情面只讲道理得感觉,现在虽然还是那种样子的时候比较多,但至少和我还有其他熟悉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会露出笑容,偶尔也会开几个玩笑。这么看来她也是变化很大,但是却融入得比我好得多。
“如果有什么秘诀的话,请一定要教教我。”
“这怎么教啊,话说我小的时候其实也很爱笑的。”
铃音有点傻眼,这种东西的确不是可以轻易教授得知识呢。
“说起来好像是听学讲过这样的话,说你小时候其实是个孩子王淘气包。”
“啊啊啊啊——没有!那只是小时候,我也只是开朗一点而已,才没有追着别的小孩子追到人家不敢出门!”
“如果你没有后面这种画面感超强的解释,我也许可以相信你。当然我的感性是相信你的,但是毕竟我骗不了自己的理性……”
“啊——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真的?”
“真的。”
我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么铃音的黑历史,看着现在用逼问来掩饰自己的害羞的铃音,我还是无法想象一个叉着腰堵在别人家门口吓得孩子不干出来的小铃音的模样。
改天偷偷找学问一下吧,他肯定知道得多。
这绝不是探究什么女朋友的黑历史,只是单纯的一点小小的好奇,学应该会乐意跟我分享的吧。
“不许你去问哥哥!而且我早就改啦!明明到了小学她们就不再来招惹我了,所以我早就改啦!”
铃音一把抓住我的领口,感觉稍有异动就会被施以强力过肩摔,因为我已经可以感觉到她的重心压在了我的肩膀上,所以我还是暂且妥协吧。
“唉……真的是。哥哥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啊。”
“这说明他一直都有在注视着你吧,从来没有像你觉得的那样对你视而不见。”
“我知道啦——说起来我后来一直不想跟人交流,所以就逐渐不习惯露出表情了,那也是在模仿哥哥,因为我每次在学校里看到他,他都会冷酷地发号施令,在家里的时候也是有条不紊地解决那些大人交给他的问题,我也想像哥哥一样从容不迫。”
“结果最后就只学了个外表?本质上还是个疯丫……我错了。”
我双手重叠交叉铺在桌子上,做了个低头谢罪的动作,铃音这才把圆规塞回了桌兜里,轻哼一声转过了头去,等待今天班会茶柱老师把对战项目的信息发表出来。
我也就没有再逗她,只是把手支在桌子上,稍稍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就很爱笑,所以其实现在的铃音与其说是成长,不如说是在一边找回自己一边融合现在的自己吧。
而我就不同了,如果说国小之前的孩子们大多还很真实,也就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本性,乐观还是悲观,勇敢还是胆小之类的外在表现会非常明显;而一旦进入国小开始,大家就都察颜悦色地逐渐隐藏起自己,只对某些人开放,个性鲜明的家伙们也只是不擅长或者不打算隐藏自己罢了,只不过有些人会因此大放异彩,而有些人却只能沦为被议论的对象。
我可能是过早地进入了这个阶段……不对,我其实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本性的这个阶段吧,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不需要教的东西,在我可以认字读书以后,我的周围就不存在可以跟的上我脚步的同龄人了,大家都是接受了同样的教育,可是却一个个离我而去,照这么看来的话,我也算是个性鲜明的一员,也是个幸运的在那个严酷规则下大放异彩的人,只是没有观众,有的只是看实验动物一样看着我的那些大人罢了,于是我也就下意识地在模仿这些仅剩的观察对象了。
我终于发现其实是那个时候开始,我才逐渐地不会对其他事物产生同理心,没有感同身受的快乐,明明在那个时候,完成了困难的任务我也会打心底里获得成就感,学到枯燥乏味的知识也会困意绵绵,可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我也找不到分享的人,哪怕笑起来也不会被夸奖,哭了也不会被安慰,所以我才会舍弃那些东西吧。
就像出生一段时间的婴儿,看到想要的东西就会大声哭喊吸引父母的注意,有的父母会立刻满足他的要求,下一次婴儿就还会哭喊;而有些父母则会拒绝,知道婴儿自己明白,哭喊得不到玩具,只会让父母讨厌,然后出于生存依附的本能停止哭喊。
我可能就更厉害了,我从头到尾就没有被当作过婴孩,父亲和老师们这么看,于是我也这么看我自己,看别人,把除我之外那些人简单归类为观察对象。
“诶……”
我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被温暖覆盖了,铃音不知什么时候稍微挪动了点自己的座位靠近了过来,那只柔软光滑的小手钻进了我的手心,翻转,然后十指相扣。
“不生我气了?”
“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你的气,你当指挥塔的事情我已经生够了。”
“对不起。”
“不要道歉,我都说了我不是为了听你道歉才成为你的恋人的。”
铃音嘴上说着没有生气,但还是嗔怒地瞪了我一眼,随后又低头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你的感受。小时候的事情,你跟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吧。”
“没有你担心的那么黑暗啦,就算是当作实验材料,孩子们也算是很宝贵的。”
“你这么一描述我感觉更不放心了,你父亲怎么能干这种事情这么久的。”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吧,听说他一开始也就只是个没有一点背景的毛头小子,跟我不是差不多嘛。”
“你这样夸他可没什么好处,他也……没把你当做过儿子吧。”
“或许吧。我没希望过那种东西。”
“所以……”
“所以?”
“所以就让我……”
“都回去座位上!班会开始啦!后面那两个,别在那里说悄悄话了。”
在铃音突然扭捏起来之后,她没能说出最后那句话,茶柱老师大步流星地进入了教室打断了她,看到我们之后还暗戳戳地调侃,搞得同学们都起哄地轻笑起来。
铃音做贼一样赶紧把手从我这边逃脱,不动声色地把桌子摆正,那股子开学时候的女王气场一下子就回归了,仅仅是一个轻描淡写地扫视,大家就都知趣地端正坐好。
“好,现在我就发表刚刚一年级A班提交的十个考试项目了。”
茶柱老师很满意这样标准的课堂氛围,于是掀开手里的资料,开始了跟考试有关的又一个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