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七濑直白地请求，我默默咽了一口汤，一旁的铃音愣了一下，点点头示意七濑讲下去。
“我想确认一下，堀北学姐真的想跟一年级D班建立对等的合作关系，没错吧。”
“是的，只要这个学校的年级关系不发生变化。”
“那我建议堀北学姐参考我这个方案。”
“你是指直接绕过宝泉，跟你进行谈判吗？恕我直言，你好像并不能服众。”
“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自称为领袖的原因。”
七濑是带着自己的方案来到这里的，她之前应该是再次找到了宝泉交涉，如今看来一定是失败了。
“宝泉同学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带领的班级迟早会走向破裂，我觉得现在有必要阻止他，为此我需要成为领袖，如果能够以和二年级D班达成协议为开始，我不认为这是没有机会的事情。”
“可那是你当上领袖之后才能完成的协议，就算我们隐瞒了事实拖到考试开始才偷袭一样地完成组队，那些高学力同学们的利益损失又由谁来补齐呢？”
“抛开这些不谈，七濑同学，在我们看来，分辨你和宝泉同学究竟谁更有领袖资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铃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朝我这里瞥了一眼，我继续埋头干饭。
“就算宝泉同学的做法有失偏颇，可我并不能就这么判断你就比他更适合做领袖。我原本以为只要比所有人都强就可以成为领袖，又或者只要拉拢足够的人就可以掌控班级。”
“但事实上都不对，哪怕是宝泉或者龙园那样的人，也拥有他们各自的领袖魅力，七濑你当然也有，可我们没有时间去判断了。”
“是这样的吗……堀北学姐的顾虑其实并不是我能不能成为领袖，而是我有没有方法拉拢到可靠的学生参与协议是吗？”
“那只是顾虑之一。”
“我明白了。”
七濑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她好像还有其他的提案。
“如果这样呢？请学长学姐们安排好我们班担心考试受罚的学生，这样就相当于变相地省下了可能会被没收的三个月点数，虽然比不上考试的奖励，但用这些里的一部分作为补偿来让高学力的同学救助学姐的同学应该也就足够了。”
“这样造成的后果可能就是惹怒宝泉，但我不会让那些结成协议的同学们受到伤害，我会扛下这份责任，不管是不是为了成为领袖。”
“可这对于你来说会是很大的负担吧。”
“没关系，我觉得作为获得学姐信任的材料，这是合适的机会。”
七濑说完就不再解释，她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确，趁着两边都在考虑的时间，我重新给她盛过一碗饭。
七濑的提议非常有吸引力，可行性也十分高，更主要的是兼顾了眼前和未来的利益，只不过这里面有一个致命的根本性问题，一个改变协议性质的问题。
“绫小路学长的意思呢？”
“诶？我吗？我听铃音的。”
“这样……”
也许是我今天什么也不说有点让七濑前几天对我的印象有些冲突，毕竟我们也曾经聊了不少，没准给她留下了健谈的标签也说不一定。
只是对七濑很抱歉，我不打算在这个场合做任何引导性的发言。
“一年级D班的情况我大概理解了，果然我还是认为，与你们达成班级协议在这次考试中是必要的。”
铃音思考良久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她的想法本身一定没有错误。
“就是说堀北学姐同意我的提案了？”
“并不是那样，正相反，我要拒绝你的提案。”
“为什么？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宝泉同学不是可以简单说服的人……”
“如果因为这样就简单放弃才是不应该的。我们应该反过来想，一旦说服了宝泉，我们的协议就会变得更加完善，甚至可能变成不仅仅是这一次，而是能够长时间维系的协议也说不一定。”
七濑似乎对自己的想法遭到否决而感到失望，手里的筷子拿起又放下，铃音放下餐具从我这里离开，走到七濑旁边坐下，谈判似乎已经破裂了，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新的可能性在生成。
“七濑同学，你其实想当领袖吧，只是不太认同宝泉做法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才不能答应你，答应这份从头到尾代价都不均等的协议。你也有说过不想看到班级里互相猜疑吧。如果我们用了这份计划，也就意味着挑起了一年级D班的领袖之争，不说其他的，班级一定会分裂成两部分吧，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
“诶？”
七濑不知道有没有考虑到那一点，但恐怕对于我们高年级的事情还了解不够多。
“在A班还是一年级A班的时候就是这样，坂柳同学和葛城同学分为两派领导者班级，最后坂柳彻底击败了歌城的同时，也让A班永远失去了一名同学。至于宝泉的做法我们也可以参考龙园，虽然不是他直接导致的，可最终C班也有一名同学退学了。”
“我们不能看着你们班也出现那样的情况，所以就算最后协议没有达成，我也会选择尝试说服宝泉，因为我并不觉得这是毫无可能的事情呢。”
铃音语重心长地拉住七濑的手，或许我还看出了点母性的光辉？
事实上出于这种私人的情感考虑的确没有问题，而在我看来，这份根本就不是“平等”的协议本身就没办法走太远，拒绝也是理所应当的，铃音甚至更进一步地想要冲进敌阵解决问题，这证明她也考虑了这些因素。
再有就是七濑个人的疑点了……
“果然今天能和堀北学姐聊聊是个正确的决定，学姐的确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七濑没有放开铃音的手，而是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去看着铃音。
“你是说你也觉得只有说服宝泉才是唯一的路？”
“是的，很抱歉试探了学姐。”
“那我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了呢。”
七濑低头致歉，如果铃音同意了这个为了利益而不把一年D班的将来当作一回事的选项，那她就不会跟我们合作。当然这本身也无可厚非。
“时间很紧迫，而且还是跟宝泉同学交涉，我认为不强硬一些往前走就不行呢，我会尽快把宝泉同学带过来参加谈判，谈判的地点也会尽量掩人耳目。”
七濑站起身来重新低头拜托铃音，铃音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我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铃音的计划似乎不止这么点。
正事谈论完了，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七濑主动帮忙收拾餐具，重新回到卧室这边也就意味着今天的会面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那我么我就先告辞了。”
“让清隆送送你吧，至少在宿舍楼里是顺路的。”
“诶？也要赶我走吗？”
“那不成你还打算在我这里留宿？”
铃音白了我一眼，面对前辈的好意，七濑也没有拒绝，只是在打开房门的时候，铃音像是才想起什么来一样过来走到门边。
“七濑同学……”
“嗯？”
“其实想想，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在宝泉同学那边不用太勉强自己。”
“我会量力而行的，谢谢堀北学姐关心。”
“嗯，拜拜。”
“再见。”
把那当成是例行的关心，七濑礼貌地道别，我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在七濑视野死角朝我使了个眼色的铃音，也只能跟上七濑的脚步离开。
电梯很快从女生的楼层来到一楼出口，外面的路灯都还在正常工作，再过一会应该就要熄灯了。
“那个……绫小路学长。”
“怎么了吗？忘记东西了？”
“没有……只是，学长能送我回去宿舍吗？”
“嗯？”
“不是不是……我不是想要让你和堀北学姐之间产生误会……我只是……”
七濑好像发现自己的说法有点不对开始慌张，实际上我会送她来楼门口这边就是铃音的意思，不然我在中间楼层就下电梯了。
“七濑。”
听到我直接喊她的名字，七濑也冷静下来看着我的眼睛，那种似曾相识的视线又回来了。
“很早就想问了，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对吗？”
“……这么说也没有问题。学长果然很敏锐呢。”
“一般他们都叫我迟钝，但实在是因为你的视线太明显了。”
我大概在一些常识性的地方会很迟钝，现在我已经成长了。
七濑沉默起来，是因为我说的太露骨了吗……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有点改变想法了，抱歉，绫小路学长。”
七濑最终还是没有跟我交代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多少次作出道歉的动作。
“没关系，如果困扰的话就请忘了我说的话吧。”
“真的很抱歉，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为此我必须要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绫小路学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吗……那我就等待好了。”
“谢谢你，学长。”
七濑再次感谢不需要说谢谢的我，我也没有提送她回宿舍的事情，她就这么干脆地离开了。
我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铃音下来接我。
“有点冷了，我也回去吧。”
吹了会儿晚风，我也不是文艺青年写不出俳句来，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没能留宿还是有点遗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