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有模糊的呼吸声,在无人岛上活动了这么久,我和对讲机那头的人却不曾见面,只是事到如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念的话稍显矫情,工作的事也在稳步进行,关心又像是多此一举。
只是我明白,我和铃音不需要跟其他的情侣一样,顾忌说出的话语是否符合对方的心意,又或者做出什么惹得双方不快的事情,就像是两条波形相同的曲线,我们看着对方,就像是看着自己。
“平常都会说的那些讨好的话呢?”
“现在有点说不出口呢。”
“可是我听说别人都是见面才会说不出口,反而在网络上或者电话里才会坦率。”
“那种不叫坦率反而叫胆小吧。”
“说的也是。唉……这样说有点像是泄气……不过这几天真的好累啊。”
铃音那边是一声疲惫感十足的叹息,只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语言上的鼓励终究是苍白的,我没有办法立刻去到与我相隔半个岛屿的她那边给她肩膀依靠。
“你现在在看着月亮吗?”
“嗯,我这边现在月亮正圆,可是这片夜空却更加让我感到安心。”
“这样的吗?”
“以前的我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吧,月亮似乎是晚上所有人都喜爱的存在,它时圆时缺,充满了神话色彩,连名字也叫人喜欢,人们一定都想成为月亮吧。”
我也抬头望向那轮圆月,说起来像是这样一个人坐下来赏月也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经历,更不要说在同一个时空下也有着跟我一样感同身受的人陪伴,铃音的声音悠悠响起,就像是在念叨着美丽的诗句。
“可月亮看着那么完美,实际上却是个浑身布满缺点还只是在别人的光芒下才能存在的东西吧,也许我曾经就是个那样的人。”
“你现在像个哲学家,铃音。”
“你是在取笑我吗?”
嗔怒的声音让我擅自想象铃音嘟着嘴看着我的小脸,我不由得笑着否认。
“嘛,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啦,一到晚上人们就会乱想。坚强的人也会变得脆弱。”
“所以人们才会抱团取暖吧,成为朋友,恋人,家人,好让深夜的孤独时分能够像现在这样有人共情。”
“嗯,就是那样吧。”
沉默再次环绕我们,夏末的晚风伴随着咸湿的海水气息打在脸上,可是两颗跳动的心却是温暖的。
“对了,铃音,有件事情我需要向你道歉。”
“是七濑的事情吗?”
“额,你知道了?”
“坂柳跟我说的。”
呃……我仿佛看到坂柳正在朝我坏笑,那个家伙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了吗?
“生气了?”
“没有。”
这一定不能信吧,就算是铃音也只能信一半。
“总之先让我道歉吧。”
“所以带着七濑是你的计划一环?”
“嘛,至少现在我已经知道她肯定是跟White House有关了。”
“那你还留着她?”
“你这说的好像要把她灭了口一样。”
“是你的错觉。”
我怎么感觉铃音明明是在趁机说真话。
“我只是觉得就算是White House的人,也不只是只有要退学我一件事可以做吧。”
“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觉得离开那个设施之后,有人可以不在这所学校有所改变。况且我并没有在七濑身上感觉到White House的气息。”
“那你还说她……哦,我明白了,是又一个相关者?就像是坂柳那样?”
“也许吧,七濑说考试结束前会给我一个交代。”
“吼~是这样啊,那你一定跟她谈了不少心吧。”
“那是必要的情报交流。”
“我不是对你不放心,你知道吗?”
“你是对我太放心了吧,我可不觉得我真有那么……这样说自己实在是有点意识过剩。”
“你明白就好,出了什么事情就要我全权处理,知道吗?”
“明白。”
“嗯?你都不犹豫一下的吗?”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熟悉以后嫁过来的管家生活吗?”
“那我这就是帮助你习惯被White House抛弃然后入赘我们家的情况。”
“那对于我来说也是个好去处。”
“贫嘴,我现在是够不着你,要不然肯定赏你一个脑瓜崩。”
“那就先记着吧。”
………………
“那个……从刚刚开始你们就在说的White 什么的,那是什么?”
“嗯???”
对讲机里突然冒出其他人的声音,我差点没把对讲机扔了,重新把对讲机拿好,我这才发现这个频段里居然多了个信号,这玩意居然可以按波段自主搜索的吗?
“喂?那边不是绫小路君和堀北同学吗?”
“你是……栉田?”
“怎么,听不出来吗,堀北同学。是不是吓一跳?”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嗯……也没多久吧,大概从七濑跟着学长一起行动开始。”
“那不是很久了吗?!”
“停,为什么栉田你会这个时间还拨进我这边的波段啊?”
我打断还处于震惊中的铃音,手上的腕表已经显示到凌晨一点,栉田不睡觉又在做什么?
“别拆开话题,先说说White什么的事情,还有有人想要你退学又是怎么一回事?”
栉田很明显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要是以往我们还不熟悉的那个表栉田大概就会识趣地沉默到底,只不过现在不是这样了。
“说来话长。”
“今夜时间很长。”
栉田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不知道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是什么摩擦声。
“你是在用夜晚移动吗?”
铃音比我先听出其中的端倪,也许是因为她更多的使用对讲机才会分辨的清。
“听出来了啊。我在往D2赶,这是昨天最后的随机区域。”
“只有你一个?你的小组不是还有石仓在吗?你擅自行动没有跟我报告。”
“本来是一点私事,要不也不会正好赶上你们大半夜煲电话粥。石仓在三年级沼仓学姐那边,没关系的,她不是敌人吧。”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我也不敢信啊,判断这种事情是你们的工作。堀北同学。还有绫小路君,你也该解释解释刚刚的话题了吧,视情况而定我这边也说不准有线索哦,比如想要你退学的人是谁之类的。”
“你白天的时间用来跟踪了?”
“是有一个我很在意的人,因为我前不久彻底确认了一件事情。”
栉田那边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赌气。
“一年级的八神拓也,还记得吗?”
“等等……你上次跟八神正式见面是什么时候?”
“诶?是第四天晚上吧,我们和沼仓学姐还有八神以及另外几个小组在宿营。”
“我明白了,你现在立刻停止跟踪行动,明天就要开放GPS查询了,没必要为了调查他浪费得分机会。”
终于有线索串起来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至少会给我参考他行动轨迹的素材。
“你说不调查就不调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那个八神是假的了。多半跟你那个White House有关吧。”
“你这不是都听清了吗?”
“我不管,你不给我解释,我还非要亲自看看这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栉田同学,这不是闹着玩的,最坏的情况你可能会被退学的。”
“要是我因此退学,就让绫小路同学愧疚去吧。”
铃音估计也察觉到了劝阻无效,于是不再出声,要不要说出了我的故事是我的问题。
要是让栉田继续查下去,难保她不会成为用来威胁我的目标,实话说,栉田在伪装方面已经很有造诣了,可在白房生面前还是不太够看。不管是处于保护我还是保护栉田的想法,也许是应该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真相,知道太多也没有好处,总之挑简单的解释下吧。
于是我避开月城理事长的存在,也没有说坂柳知晓和南云可能参与的事情,只是说我来自名为White House的特殊教育机构,我父亲是那里的一把手,我是违背他的意愿入学的,所以他派White House的人混入新生里面,想让我退学然后去那边。
“也就是说,那里面的人都个个跟你一样喜欢装弱?”
“那叫隐藏自己。”
“都没差,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怕他们吗?”
这句话就好像栉田在用手指着我的脸跟我说,我当然也只有一种回答,也是毋庸置疑的回答。
“在White House的领域里,我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
这是我作为十几年来唯一一个成功样本的自信,我从来不会把这份能力当作累赘而羞于使用,而在这之上,我还自己学会了更多。
“那就行了,我知道你没说全部的实话,大概是为了我好,但是既然你说了不会输,那我就会相信你。”
“谢谢你,栉田。”
这份信任我只能心怀感激地收下,只是多少有点烫手。
“那有没有奖励呢?……”
“咳咳,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给你个新任务吧,栉田同学。”
“你怎么还没退出频道啊,明明偷偷独占了绫小路君那么久。”
“那是两码事,现在好好听着。”
“是是,等回了船上我们再好好说道。”
栉田终归是识大体地妥协了,我也才刚说了这部分事情都交给铃音,自然也只能装作自己不在。
“你和沼仓学姐的路线是一样的吧,现在你的任务就是跟着她一起行动,必要的时候听她的指挥,但别主动提。”
“哦?跟三年级的合作,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能代表整个三年级,就像没人能统帅整个二年级一样。”
“那你们玩的可真大,别玩脱了就好。”
“放心,最多到时候我就和清隆一起退学。”
“你们可别想着这样就能逃跑。再见了,我还要赶路。”
信号源从波段频道里干脆利落地消失,我和铃音也只能苦笑一声,稍微确认了下其他的计划,便互道晚安了。
明天,这场无人岛的考试才会开始逐渐显露出真面目,我能做的只有努力成为这个棋盘的棋手,然后保护重要的人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