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人都走了,难不成沼仓还给你布置了监视我的任务?”南云目送绫小路和沼仓离开,可一旁的鬼龙院却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会,我只是单纯对没什么好处拿的文化祭不感兴趣而已。”
“是吗?可我听说三年级有个学姐一直在刷学生会的面子去小吃摊上搜刮呢?”
“肯定不是我,绝对的。”
鬼龙院忍住突然想打嗝的饱腹感,连忙挥手否认。
南云当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转过身来看着鬼龙院,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鬼龙院,你是沼仓那边的人吗?”
“我是自己这边的人。”
“这样啊。看来你们之间也有着不少的隐情。”
对于鬼龙院的回答,南云似乎并不意外,沼仓和鬼龙院的关系、又或者是她们二人盯上绫小路的理由他都不甚在意。
“没什么问题吧。就算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在遇到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也会以同一个初衷产生完全相反的分歧。倒是你……”
鬼龙院毫不在意地把手搭上南云的肩膀,小声凑过去。
“堂堂学生会长,一天之内被两个相反的人‘说服’,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可不记得我有因为任何人的说辞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南云矢口否认,耸耸肩膀打掉了鬼龙院的手。
“是吗?可是你不还是十分简单地就告诉了绫小路君那个地址了吗?”
“我可没说那个地址就是真的。”
“但你也没说那是个假地址。”
鬼龙院追着南云的解释不放,即便她早就作为局外人看懂了南云的选择,但是追求这个选择背后的动机也算是不错的消遣。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一定会配合她的表演,因为南云雅就是这样一个“追求胜利”的人。
“我不说那是个假地址,绫小路也肯定不会相信的,何况你刚刚装作是我的下属的样子也故意被他识破了,降低我说话的可信度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我要是说了这是假的才会起到反作用吧。”
南云不置可否地笑笑,就像是在跟鬼龙院解释自己的做法,又或者根本就是在重复某种心路历程——他也在确认着迷雾中的某些东西。
“我并不是想要帮助绫小路,自然也不是打算帮助你们。就算事实上我的确是按照你们两边最希望的情况做出了行动,但本质上是因为我本来就会这么做——不然我体育祭的时候就不会随了沼仓的意。”
“说的也是,与其说是绫小路和小一羽都预判到了你的行动,也可以说是你一直像现在这样——用配合其他人计划的行动来为自己谋求利益。”
鬼龙院没有嘲笑南云是在为了面子而装样子,而是深以为然地附和着。
“你这不也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吗?独角戏唱起来可没那么好看。”
南云哑然失笑,明明是有人赞同自己的说法,结果却不仅没得到安慰反而是觉得好笑,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嘛……总之与其静观其变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把这无聊的恩怨解决掉,这样以后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享受击败他们的快乐,不是吗?”
“你这样说话反倒是让我觉得,你才是White House想要培养的那种假面政治家。”
“多谢提醒,那我可以把这个当作毕业后新的挑战目标之一了。”
南云假装没有听出鬼龙院话中的讽刺,半认真地把这句话揭过,至于是不是要履行承诺……
全看这件事情之后的挑战难度够不够高了——不够高是不配被我南云当作目标的。
鬼龙院没理会南云的这句潜台词,留下很明显只想等待结果的南云离开了——她还要赶着最后的好戏去看,比起结果,过程是否精彩也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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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人工湖的步行道,得到了某个答案的我停下了脚步。
【学校公园林区那边有专门放置修剪花草工具的小仓库,就我所知,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当然,找你的人也在那里。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的确是觉得南云应该还处于偏向我这边的中立地带,要从他手里拿到情报应该是十分简单的,只是我的确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简单到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将计就计,只是这样去想的话就陷入到互相套圈的无用思考中去了——南云的确性格还蛮恶劣的,但要做这种无聊的把戏多少有点小儿科。
我或许应该换一种思路……
“怎么不走了?文化祭快结束了,你就不担心小铃音受什么欺负吗?”
沼仓学姐还跟在我身边,不仅没有回避的意思,甚至还催促我赶紧行动。
“你就这么想看我跳火坑吗?我又不是马戏团里钻火圈表演的狮子。”
“哪有哪有~”沼仓暧昧地摆摆手,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不应该是话剧里为了救出公主只身犯险的王子吗?小铃音看到你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看到你她就不会高兴了。而且我其实并不担心铃音会受到什么欺负,这里毕竟是学校,而且……”
我斜了一眼沼仓,没有把话说全,对于这位学姐的立场,我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懂了我懂了,只有装作不在乎人质的安危才能更好的行动,对吧。”
“就当作是那样吧。”
虽然事实上的确有那种打算在内,但那都无关紧要。
我在对方给的第一个位置那里没看到铃音,而随后的第二个位置消息来源又是在“巧合”中的获得的,可是唯独这一次却又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
在对待人质的态度以及对于我行动的分析预判上反复横跳,这样来看,那个计划的制作人、也可能是制作人们,实在是往里面加了不少的私货——所以我并不觉得我能在这一次足够真实的位置找到铃音。
找到的没准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害怕了吗?学弟?”
“害怕?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那个地点的位置啊,你不会没有发现吧。”
沼仓一脸不信我的样子,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说中了。
“如果你是说那个位置距离学校的后门只隔着一条小路的话,我的确是发现了,没准在去那里的路上我就要被抓走,对于这一点我还是相当害怕的。”
我又不是超人,最多来三到四个训练有素的格斗家我就会被压制,如果真的莽撞地去了那里,估计连摔杯为号都不用,直接快进到刀斧手冲出来我就要完蛋,找到铃音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那你就不打算过去了?就算不是你父亲的意志,以下面那些人讨好他的可能性,小铃音代替你被带走也是相当有可能的哦~”
“那样就本末倒置了吧,除了证明我还是曾经White House里面的那个我之外,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难说,不管你有没有变化,他们试一试的成本就可能是你承担不起的。”
沼仓对White House,或者说对参与那个计划的人们的行事作风似乎非常了解,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
“学姐越是这么说,我就越不想去,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什么结果?”
“看到我抛弃铃音的安危,选择最效率最安全的方法——比如说默默等待下去——这样的结果。”
沼仓丝毫没有掩饰她在故意提高我对这件事情的风险评级,她装模做样地捏着下巴低头思考了一下,突然释然地笑了。
“似乎不管哪个结果,我最后看到的也只不过是自己解读出来的结果而已。”
“可以那么说吧,换句话说,无论我做了什么,最终也是可以推理得逻辑自洽的。纠结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意义。”
我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外人看到的也不过是无法证伪的假象——所以聪慧如沼仓学姐,是什么原因在推动着她纠结于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多少有了某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似乎从很久远的时候就种下了因果。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决定什么也不做,我不会去这个地方找死。”
“你是说南云在说假话?”
“南云没有说假话,那就是他所知道的真相,只不过不是我想要的真相而已。”
“……”
我看着不再提问、而是静静等待着我下文的沼仓,终于有某种熟悉的感觉模模糊糊地从我破旧的回忆中醒来。
“我不会放弃铃音,但有的时候选择相信命运也是一个选择。”
“学弟还信这个吗?”
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沼仓才像是提醒一般小心翼翼地说。
“我当然不信,但有的人似乎信。”
“哈哈哈哈!——学弟!绫小路学弟,你可真是……哈哈哈!”
沼仓学姐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她放声大笑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我的天真,还是单纯地觉得有趣。
我配合着轻笑出声,对于这种同出一源的默契,我第一次在悲哀和讽刺之余感觉到了什么新的东西——某个我一直忽略的东西。
“放心好了,你的命运很快就要到来了。”
沼仓很快发泄完心中的某种情感,她揉了揉眼睛,拍着胸脯对我保证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来到学校后唯一知晓的命运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