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爆炸的倒计时,大家快跑啊——这样的话要说出来已经太迟了。
最坏的情下根本没有人能够逃出恶魔残影自爆的破坏范围。
真就如汉德之前所威胁的,菊花克总蕴藏着足以把耶格兰德里夷为平地直接从地图上抹消的魔力。
现在可以确定是因为就算是半吊子的魔法白痴都感受到了那溢于空气之中的非同寻常的魔力涌动。
来自于即将翻面为「外显」状态,形将炸裂的恶魔残影。
此前什么一切向乐观方向的揣测现在看起来都无一例外只是鸵鸟埋头的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可就算是无用功有些人要尽的责任还是得去承担——
“你的那个扩音的魔道具,给我。”
“——喂,薇托莉雅!”
根本叫不住那个一把顺过我挂在脖子上的小蜜蜂麦克风就不管不顾地往恶魔残影的前头冲的圣骑士。
粉发色的少女一边奔跑一边放声通过麦克风大喊:
“全员马上远离恶魔残影,那是它爆炸的倒计时,在它倒数完之前有多远就离多远!”
听到这声音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但只是小小的一瞬间就立刻反应过来放下手中正在攻击的位置打击的目标点不管不顾地背朝恶魔残影狂奔。
在菊花克总头顶平台的冲锋探索者们则是顺着绳索纷纷下滑,撤离速度也比地面上的后卫们也慢不到哪去。
不过也许就我一个人清楚的吧,恶魔残影真要爆炸的瞬间,已经在这个范围内不管怎么逃跑都没用了。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回撤的样子,就好像明明没有任何近光速移动手段却想要从二向箔打击的降维化展开面中逃离一样天真。
逃逸速度不到没人能够幸免于难。
“塔、塔罗纳先生,你不撤退吗?”
听到丽薇儿的声音我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在身边跟着我的法师少女到现在还留在这。
“诶?你倒是,丽薇儿,你怎么不走?”
“因为塔罗纳先生还在这里呀。”
“啊...是么。”
“既然塔罗纳先生留在这里没走,肯定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就像之前带我们攻略「埃莫拉比」洞窟的时候那样......”
我苦笑一下,也不晓得丽薇儿这个单纯的女孩有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不...不是啦......”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我抱有期待...算了还是明说好了。
“进攻之前就说啦,它要是爆炸那范围会直接覆盖全城。实际上在这个距离,逃不逃也只是葬的位置有所区别而已啦...喔不对,按爆炸的威力来说应该直接成灰了尸骨无存才对...不过这边的风俗是火葬倒也能够为大家所接受吧。”
“啊...这样吗?!...这样啊......”
丽薇儿先是愣了愣,眼睛一红,看样子鼻尖是微微有些酸楚,可马上,少女又露出了微笑,似乎是已经坚强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呢。”
“是呀。”
我回答的样子依旧是像以往一样的从容,无关乎于摆不摆烂,这种已经无力回天的事情不管多么有悖于期望都只能生吞硬咽下去地接受。
这种说法好像经常在不知道哪里的鸡汤听过来着,多数情况下最后都会总结到「命运」两个字上。
而想到这两个字我就又不免想到了那个女人——把意外挂掉英年早逝的我转生过来丢到这异世界的女神。
似乎对别人她也是那样冷眼旁观的态度呢。
也许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只是她那神座扶手旁摆放的权典里面所记载的一小段平平无奇的、属于人类宏伟史诗的草草几段篇章而已吧。
当然,我绝对不会期望着诸如什么「伟大的女神显现平息灾厄」这类机械降神式的展开,那女人就算是在关注着这下界凡间的事情大概率也是在等着看我被炸死时的扭曲死相吧!
想到这里除了愤懑不平以外,还有对眼前少女的愧疚。
“那个.....”
“怎么了,塔罗纳先生?”
“就是...你看,这个时候我就只会说些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之类的丧气话了。”
看着叹气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丽薇儿忽然拉起了我的手。
“不需要道歉喔,塔罗纳先生。”
“诶?”
“两度从深巢领主的血盆大口中拯救了我们的,是塔罗纳先生;
揭开了虚伪公会长潜伏在港城都市的阴暗面的,是塔罗纳先生;
和薇托莉雅小姐一起牵制恶魔残影直到征讨援军抵达的,是塔罗纳先生;
指挥大家一同作战直到现在的,也还是塔罗纳先生。
塔罗纳先生大可以自豪地拍着胸脯问「还有其他人做得到吗?!」呢。
因为塔罗纳先生已经尽力了呢。尽力地做到了我们这些平凡人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到的事情,这样的塔罗纳先生在我的心目中,非常闪耀。
我...我憧憬这样的塔罗纳先生。”
蓝发少女的手心变得温热起来,明月掩映下纵使是被战灰蒙盖的恬静素颜上,也依稀能够看到泛起的红晕。
咦,为什么我的心跳和从她手腕上触摸感觉到的脉搏一起悄悄的加速了呢?
确定那是在形容我吗?原来在她的眼中我是那样的人?可我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顺势而为而已啊?
——感觉脑内处于过载状态想要说话的我却只能空张了张嘴。
然而丽薇儿只是稍作停顿,在听到那相隔长时间的菊花克总的倒数已经念到「——4」的声音响起时,拉着我的手又加上了生怕失去什么所以要紧紧握住的力气。
“在作为探索者,和塔罗纳先生相处的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我很满足,也很开心。即使是现在,以探索者的身份为短暂的人生要在这里画上句号——能在最后的时刻也和塔罗纳先生在一起...十分感谢!”
说完的丽薇儿就这样拉着我的手低下了头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有什么是我能说的呢?
这里的爆炸毫无疑问会带走所有人,包括我眼前这位我来到这个fantasy的异世界之后所结识的第一位探索者队友的少女。
在知道是生命的最后时刻,向我传达了这样的感情。
而只知道「没办法了啦就这样吧」的我,甚至没有答复她的勇气。
应该说,是因为没有资格吧,我们不是站在统一立场上所以我根本不配被她当做患难与共的最后时刻所寄予感情的对象。
大家被炸死了就魂归星天化作那位奥迪西斯的神殿上空划过的闪光,可我死了还能复活啊!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可以这样——好自私。
自私得让我感觉内心中泛起一股怎么也无法释然的酸楚。
然后是不甘、是愤恨、是懊悔——
早知道那时候就让奥迪西斯亲留下来顺手处理这个大东西了。
现在叫奥迪西斯亲还能叫来吗?
之后见到奥迪西斯亲的话能不能把我的朋友一起复活啊?
——产生这样小孩子一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的我在这个时候差不多该错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