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也许是每一个变身成另一副模样的早上,也许是发现自己身体异常的那个晚上。
明明被那个怪物撕开了身体,现在却还能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明明像那个新人一样,开始被人忘记、误解,却还心怀侥幸地故意认为,那不过是我变身带来的异常。
明明听到了怪物的声音,明明能穿过世界的边界,却勉强自己,让自己不去理会它们。
明明……连身体的内在都已经不是人类了。
那种黑红的雾气,和怪物类似。
又或者,其实我应该早点死掉的。
短暂地回忆“楚羽”的一生,却发现那不过是在折磨自己。
“为什么车祸那时要我活着?”
我不知道。
也许只有那时拼命把我推出车窗的父母知道。
“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不知道。
在这世上的所有人,就算他们如何创造美好、实现未来,就算成就了丰功伟业,就算卑微如尘土、扭曲如蛆虫……
最后,一定会死。
人活着,就会死。
既然死亡是必然,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还能站在这里?
“为什么人要遭受苦难?”
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我只能祝福他的意志永远坚强。
我支持他们提出观点的权利,但我绝不认同。
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堪比超人的意志,也没法拥有自我安慰的精神胜利。
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这就是我最终的回答。
经历过的疼痛和悲伤,都会在无休止的时间下变得麻木。
躺平了,摆烂了;
无力去改变什么;
怎么样都好。
就算存在所谓的奇迹,也只有这件事无法改变。
我,早就死了。
……
这片黑红的世界,本该是毫无生机的死寂。
我以自己的想法,慢慢进入这个世界。
有一个人跟在我后面,也来到了这里。
“所以,是你来杀我?”
“呵,如你所愿。”
听到这陌生的幼嫩嗓音,我转身回望。
银发、红瞳;
风衣、长刀。
单手保持着拔刀的准备姿势,用着防备的冰冷神态。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不,那不是月。
月的白发,是那种病态的白色,瞳孔也是病态的红色,不是这种颜色;也不会有那种冷酷到极致的神态。
啊,想起来了。
在那家甜品店里见过这个人,名字是夏夜。
在警卫处见过另一个人,名字也是夏夜。
把自己刻意忽视的线索联系到一起,稍微想想,我就明白了很多。
她,应该就是来解决我这种存在的人。
“如果我真正死掉,其他人是不是就会忘记我?”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向她问道。
“没错。”
“……”
这样就好。
不会打扰到任何人,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影响,不会让人惋惜我的遭遇。
早就应该这样。
银白色的刀光,从她的手中闪亮而起。
闭上眼,我安静地等待。
如果现在变身成一个模样,也许能逃离这里。
本来想过这种情况,但最后没有这样做。
或者说,这本就不在我的思考范围里。
“我……想了很久,一直遭受苦难的我,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没有目标,没有了方向;
没法勉强自己,做一个乐观生活的人。
如果最后还是要死去,那不如让我立刻消失就好了。”
这就是我以前的想法。
“但是……我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就算没有意义也没有关系,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还能被人喜欢。
所以现在的我,也能坦然接受这个结局。”
在这样的生活里,只有一个女孩是我唯一珍视的人。
被莫歆仰慕着,被这个妹妹喜欢着,欢笑地生活着。
“因为我……最喜欢哥哥哦。”
在绽放的焰火下,她这样向我告白。
狡猾地利用了这个气氛极好的时刻,将她自己的情感倾诉给我。
麻木的神经被真挚的感情再次唤醒,已经刻意抛去的悲伤再次填满内心——
我喜欢莫歆吗?
毫无疑问,我喜欢她。
是对家人的那种喜欢。
有在这之上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
能接受她吗?
……不能。
已经死去的我,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
对不起,作为哥哥,我很失职。
很狡猾、擅长欺骗、内心阴暗。
很软弱、很差劲、还非常悲观。
没有能力回应别人的期待。
没有资格回应别人的感情。
很抱歉。
请原谅我。
真的,请原谅我。
……
我不痛苦,也不难过。
只是因为结束的实感终于来临。
只要我消失,与我有关的一切都会一同消失。
这样就好吗?
我有过这样的疑问。
不过,因为我自己没有任何后悔,所以选择认为这样就好。
果然,我终究只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什么奉献型人格,什么男子主义,都只是我的假象。
说我浑身负能量、自我陶醉、自恃清高也好,说我掉进了虚无主义的陷阱也罢,因为我就是这样想的。
随意地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轻易地回避了自己对莫歆的情感,并认为这样就好。
尽管有过愤慨和不满,却还是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宛如一场舞台剧落下帷幕般——
“楚羽”的人生到此结束。
————————————
————————————
概念图:

(虽然很急,但是别急,这才刚开始,还有更急的.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