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仍在亡命狂奔着，俯卧在车顶的Chara抬起头，双眼的目光完全落在那盏路灯——或者说，应当是连接着那盏路灯的高压变电站。
【只要破坏了那处设施，我就可以快速吸收大量能源，身上的伤势也可以马上愈合。】
她的眼中仿佛有光在闪烁，那是名为希望的光芒。
她在心中默念着，静静地等待时机，直到某一刻到来时，便要抬起手臂——五指张开，身体中流转循环的恶意化形作飞索模样，从掌心射出，弹射着缠绕到路灯上。
“……”
在半空中，她翻身看了一眼极速远离的列车，她的眼里很平静，一如她心中的那片平静的黑潮，然而，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有多少暗流在其中涌动，却是我们永远不知道的。
“拓！”
毫无理由地，她好似泄愤一般地唾了一口，然后，那暗色的黑影就如同飞梭一般，击破音障，如一枚小型导弹一般，死死的钉入车厢末尾。
“接下来，是你在明……而我在暗了。”
……
列车内部的某节车厢内，赫尔曼刚刚给自己做完下半身的缝合手术。
“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刚刚经历了大换血，又用这里简易的条件做完缝合，赫尔曼现在已经十分疲倦了。
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了……
【这副身体，虽然用部分机械结构替代血肉，并以此获得的强大的能力，但……替换品始终不如原来的部分。】
血肉和钢铁之间有着天然的排异性，虽然他借着魔法的关系使血肉和机械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可是，那种平衡的状态却不可能永久维持。
现在，在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之后，他的肉身也已经到极限了，哪怕Chara就此不管不顾，他也会在一两天之后因肉体排异而死。
“不行……我还不能倒下……”
鲜血染红了长衣，他依靠着之前做手术台的长桌坐下，裸露的腰腹处一圈圈的缝合线十分渗人。
“她是王国之敌……但丁应付不了她，冬妮娅也不行，只有我，只有我才有机会……”
赫尔曼有预感，自己可能无法活着回到安彻斯特了……
自从遇到Chara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有这么一句话在回旋着。
【与你的相遇仿佛是命运的玩笑。】
从最初被那个漆黑的女人吸引，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Chara，到了最后还把自己搞得这般濒临死亡的境地，若不是玩笑，又会是什么？
“即使侥幸打败了她……不，那个怪物不是人类能打败的，就算是我……就算是我也……”
他努力想要说出什么，但呼吸管内却仿佛进入什么杂物里一般，使得他止不住地咳嗽着。
“我必须留下后手，哪怕就是我死了……咳咳……就算我死了，也能为他们留下机会……”
他不再说话，而是翻手脱掉自己的外衣——他预备把自己损坏的部件进行修理维护。
哪怕这副身体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他也要重新拾缀拾缀，带着它重回战场。
“『New Herman·α』已经启动过了吗？”
“也对，那种情况，我的灵魂都被抽走了，赫尔曼α启动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更何况它就是为那种状态而准备的，只是事实超出了我的想象而已。”
Chara不会想到的，赫尔曼α其实安装在他肩部的球状关节里。
“是关闭状态？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有给它设计过关闭的功能。”
因为在赫尔曼的认知中，一旦自己的大脑停止活动，基本上就可以判定自己寄了，赫尔曼α也是为了那种情况准备的。
可现实是赫尔曼没死，他回来了，而且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可现在的问题是……赫尔曼α呢？
莫非它从来没有开启过？那也不对……
就算领域内的时间和外界是1:1的，那他也是被拖延了十几二十几秒，在那么长的时间里，Chara就已经可以杀他成百上千次了。
“坏掉了？不对，里面的电路没问题啊？”
赫尔曼怎么可能想到，他为了猎杀Chara专门制造的人工智能竟然会在几十秒内就产生了如同人类一样的畏惧心理？
“启动了……但是没有反应？指令接收单元烧坏了吗？”
赫尔曼尝试把它重新连接回身体，透过胸口的扩音器，他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电流声，还有十分模糊的话语。
“快点……逃……逃……”
话语声逐渐减弱，慢慢地，就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这是什么个情况？它在说逃？对谁说？我吗？还是它自己？】
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赫尔曼从来没给它输入过有关撤退或逃离的指令，为什么它还会说这样的话？
“这是为什么？指令被篡改了吗？”
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假如她真的有这样的能力，直接杀掉我不是更快些吗？何必这样舍近求远？】
思来想去怎么都不合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最终只剩下一个相当离谱的回答。
“开玩笑的吧，莫非，它一个刚刚被创造没多久的人工智能，竟然学会了恐惧吗？”
手里的球体当然不能回答他，但是赫尔曼凝视着这宛如乒乓球一般的金属圆球时，他却想到了许多。
在他刚刚开始接触『人工智能』这一领域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人工智能的未来可能比人类更光明。
通过亿万次的逻辑运算使得机械也拥有如同人类一般的思维，并且它们仍然拥有着巨大的成长空间，就像人类……或者拥有比人类更广阔的未来。
赫尔曼相信它们的可能性，相信它们会成为未来世代的基石。
但……那只会是未来。
赫尔曼是生错时代的天才，他的才能无与伦比，可是，受限于这个愚昧且贫瘠的时代，他甚至不能把自己脑海里十分之一的计划转变为现实。
“……或许，你比我更适合打败她。”他手捧着那颗金属求，眼中泛起希望的光，“可能不是现在，而是在不久的将来……或者很久之后的将来。”
“我相信你能做到，我相信，经过长久世代的努力，人类终将直面，并且战胜恶魔……甚至，就连神明，也并非不可企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