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星一般下坠,落入漆黑的深海。
那一线光芒远去,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却是无用之功。
悲痛的记忆包裹全身,汹涌的洋流席卷着将她带入更深的海底。
Shara
那是无声的静谧,在完全黑暗的深海中,她蜷缩着,独自忍受记忆的折磨。
她又一次回到自己的童年,那是她终生都不愿回忆起的记忆,但她还是回来了。
再一次目睹母亲死去的过程,无论重复多少遍,她都无法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她如同疯了一样地撕裂那个男人,残肢碎肉四处飞溅。
可她还是没能阻止母亲逝亡的结果。
她如何不明白,眼前的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是一场永远重复的噩梦。
她懊悔自己的无力,她憎恨自己的软弱,她想要沉溺于虚假的幻想中,可理智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诚然,她可以在梦境里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以为杀掉那个男人,自己的母亲就能幸存。
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Shara最后也都会死去。
她还是那样无力,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依旧如此!
她什么也没能改变!
时间是她无法跨越的维度,无论她作出何等努力,现世的行为也无法改变过去的结果。
她清楚的理解这一点,所以她痛苦着,她一面想要沉溺于虚幻,可理智却要强迫她想起,自己的软弱与无力。
渐渐的,她从幻觉中苏醒,在这片由罪孽构成的黑海里,她开始听见别的声音。
那不是她的记忆,而是其他人的。
她听见了,看见了……
这片大地连接所有人,它忠实地倾听着,记录下从古至今发生的全部苦难。
那是无辜者的恸哭,那是人民的哀嚎,
无论天灾与人祸,灾难平等地降临,无情地剥夺所有人的生命。
她看见有人冻毙雪原,
她看见有人惨死与战争,
她看见饿殍遍地,瘟疫遍生,
她看见人与畜牲无异,日复一日地劳作,却混混不得温饱,最终劳作死于工厂车间。
这样这悲惨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无法使人获得幸福的世界,就应该毁灭!
……
在Chara从天空坠落的过程中,Shara竭力靠近她,想要回到她的身体。
但是她做不到,Chara和她就仿佛是磁石的两极,二人之间存在强烈的斥力,那是Chara在排斥,她在排斥重新与Shara合为一体。
在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地面上,在巴塔被融化大半的下半截躯体里,赫尔曼的灵魂也将要破碎。
他没能躲过Shara几乎自杀一般的爆炸,当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爆炸的范围,只能靠躲进巴塔内部的空间以躲避高温和冲击波时……他还是晚了一步。
强力的余波破坏了他的灵魂,没法保持灵魂完整性,他的实力也被瞬间削弱。
原本他还打算把巴塔送回安彻斯特境内,并且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在巴塔体内把她杀死。
可是他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她了。
如果全力施展领域的话,或许他还可以把断成两截的巴塔粘合在一起,只是那样的话,他的灵魂恐怕会立刻破碎吧?
他还没能杀死Chara,杀死这个王国的大敌,他不能把她留给但丁和冬妮娅,他们赢不了的。
重伤的赫尔曼唤来赫尔曼α——他把他修复了,就藏在巴塔体内的一个用橡胶隔开的小空间内。
对于自己制造这个替身,他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对方既像是自己的子女,又像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类。
如果我身陨于此,那他便是我能留下的一线希望。
赫尔曼α已经被激活了,他是自己的巅峰之作,通过系统的学习后,他甚至可以到达超越我的境界。
可……不,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的身上还缺少了一样部件,缺少的那个东西对他而言是个致命的缺陷,如果不能补足这个缺陷,那他远不能称作完美。
……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赫尔曼犹豫了。
如果真的做了,那自己就会从这个世界永远抹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自己极为相似,但绝不可能是自己的人工智能,代我行走于世间。
随手仿造的黄铜三角体,本名为“真理之眼”——本是教会发放的,保存灵魂,抵抗时间磨损的容器,想不到,终有一天,也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呵……尽管早已做好觉悟,但真正要我面临自己的消逝时,心中也难免怅然啊……”
赫尔曼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自己受损的灵魂融入真理之眼中。
吸纳了灵魂的真理之眼开始散发淡淡的黄色微光,赫尔曼α伸手接住了它。
就在刚刚,他见证了自己的创造者的献身。
这枚铜黄色的装置,是创造者留给自己的最后遗产。
创造者抹除了他在灵魂上的印记,这也意味着他把自己的意识一并抹消,而他留下来的,只有纯粹的魔法和他那渊博的学识。
赫尔曼α抓住那枚真理之眼,然后,他取出了自己的逻辑核心。
在核心当中,嵌着一块黯淡的魔晶石——那是他的能源,再过不久,就连这块石头里的能量也要耗尽了。
赫尔曼留给他的,不仅是一块几近无限的能源核心,更是一把能对自己进行改造的手术刀
【没有医生能给自己进行手术,但是我可以,因为我既没有痛觉,也不会因失血而昏厥,再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时,我的逻辑模块也不会作出错误的判断。】
“这份力量,这份力量——”
他能感受到,新注入的能量比之魔晶石不知强了几许,如此强烈的能量,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但是,随机,他又冷静下来——那个漆黑巨大身影,如山岳一般镇压在他的头顶。
赫尔曼α很清楚,不管自己怎样努力,都不可能从正面击溃她的。
不管是创造主也好,还是自己也好,对她而言并没有区别——都只是可以轻易碾杀的蝼蚁,并不值得她特别关照。
但是,即使是蝼蚁,也有蝼蚁的力量——被一只蚂蚁杀死的可能性很小,但不会是零。
伸手按住墙面,在核心深处呼唤,灵魂的魔法响应他的意志,眼前的墙面融化成了可供人行走的通路。
他与赫尔曼终究还是不同的,身为机械,他不能彻底发挥赫尔曼的金属魔法,更毋论赫尔曼的灵魂已经受损,更不可能达到往日的状态。
但——只要能用就行,他也不奢求更多,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获得多强的力量,对她而言都没有区别。
计谋,设计,陷阱……一环接一环,一套接一套,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并且,他也有足够的动力,锲而不舍地布置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