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了些许动静,于真没理会,他知道是于悦醒了,可现在的情绪十分糟糕,根本没精力去分心管其他的。
于悦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怀里的乌鸦玩偶抱了一晚上,略微有些变形,她注意到把头埋在膝盖里,沉默不语的于真。
“呜。”
她上前,整个身子趴在于真背上,鼻翼间传来于真长发散发的香味,迷迷糊糊嘟哝一声,又要睡过去。
“去找妈妈洗漱。”
于真推开她,躺下,双眼无神,毫无焦距。
小姑娘疑惑地看着他,平常这时候都是他带着去洗漱的,怎么今天就突然要换人了。
于悦没动身,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可惜这注定会令她失望,等待一会之后,于真还是毫无反应,依旧躺着不动,眼睛都很少眨。
她爬到床边,有些吃力的用脚够到地面,踩着她的小鞋子,小跑着往外而去。
于真听见声响,没有动静,许久,他起身,来到房间门口,把门关上,反锁,重新回到床上。
一年的时间,还能干些什么呢?
与左挽和殷颦儿之间的间隙还未完全愈合,父母又才回来不久,想增进感情,所需要的时间一年根本不够,这注定是个缓慢长久的过程。
哦对了,还有至今为止那些认识的朋友,之前没有感觉,可现在才发现,能与朋友相处,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还有阎沁,之前对她那种奇怪的情绪,此刻也想通了,那是叫做喜欢吧?因为她离去,所以不舍。
但现在又能干嘛呢,和她表白,然后一年后死去,让她伤心吗?
他的思绪毫无目的的发散,浮现的友情,亲情种种记忆,以前看来平平无奇,现在品来,其中滋味真是令人无比留恋。
“我……我不想死,呜,不想死啊……”
这一刻,他无比害怕,恐惧起来,滚烫的泪珠滚落而下,双手掩面,身体微微颤抖,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无声哭泣持续了很久,期间他听见门外响起的敲门声,以及不知是谁的呼唤,他没去理会,只是压低声音,尽情哭着,以此让自己堆积在心里种种不甘、后悔甚至是怨恨的情绪,都通过这个渠道,排出体外。
如果,这是场梦,那该多好!
哭得累了,发不出声音,最后喉咙里只能无意识发出“嗬嗬”怪响,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中,沉沉睡去。
这次没有再做梦,他睡得很甜,也不知过去多久,隐隐约约间,于真听见有谁在呼唤他。
“于真,真真!你开门啊!”
是谁?
他蹙眉。
“小真,你怎么了,快开门啊,别吓妈妈!”
是谁?他们是在叫我吗,为什么我会感觉到淡淡的悲伤。
“悦悦,你哥哥他到底怎么了,今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对殷颦儿焦急的问题,于悦想起昨天和他作对的事情,以为是因为这件事,导致现在的情况,小姑娘低下头,又想流泪,可想起昨天于真对自己说的话,忍住没落下泪来。
“哥哥他今天早上……”
她把之前的回答一五一十地再次说了一遍。
旁边左挽看着于载:“于叔,真真房间里的备用钥匙呢?”
“平常都是小真在保管,我们也不知道放哪去了。”
即使心中很焦急,于载外表上也没显露出来,作为主心骨,他要是再乱了,只会徒增麻烦。
“实在不行,叫尚叔他们直接破门吧,现在最主要的,要先确定他在里面的情况。”
“只能这么办了。”
从早上开始,于真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没有出来过。
起初他们只是以为他是想睡睡懒觉,就没多想,后面于悦想进去找哥哥玩,发现门打不开,过来叫他们开门,才发现了不对劲。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要真是睡懒觉还好,他们最怕的还是,于真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嘎吱——
本要去叫人的众人纷纷停住脚步,里面走出一道长发身影,不是于真,又是谁来?
似是没想到这么多人,于真明显愣住一下,旋即微笑:
“爸,妈,左挽还有颦儿,唔,还有小悦,早上好啊。”
令于真有些不安的是,几人都没有回应,只是纷纷睁大眼,往他这看来。
就在他紧张的以为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被发现以后,总算有人开口。
“没事就好,好了,都散了吧,小真,去洗漱,然后下楼吃午饭。”
殷颦儿想说什么,被左挽一个眼神制止,随后被拉着往楼下走去。
看于悦站在原地没动,殷颦儿顺手捞起,抱着她往楼下走去。
哭过之后,于真的心情有所转变,至少,不会再是早上那样,他深呼吸一口,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原来是我睡糊涂,都下午了。”
洗漱过后,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来到客厅。
用过饭后,他来到沙发处,在于悦旁边坐下,在她脸上揉啊揉的,笑着问她:
“今天说了多少字?”
“一百个。”
“很好,再接再厉。”
比较反常的是,除于悦以外的几人,都不说话,只是把目光向他这边看来。
于真知道,这关迟早得过,所以在洗漱的时候,便在心里把理由什么的都已经想好。
“小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个话题最终是由于载牵头问起。
“没有啊爸,你为什么会这样理解?”
“这又没外人,真真你就和我们说说吧!”
殷颦儿在旁边开口。
“我……”
还没说完左挽就打断他,“你眼圈还是红着的,肯定哭过,说没事你自己信嘛?”
“有这么明显吗?”
于真抬手,摸上脸颊,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在他们的视线中,感受到关切的意味。
“昨晚做了噩梦,早上起来特别困,就反锁门继续补觉。”
噩梦,那你红着的眼眶又怎么解释?
不管他们信不信,理由至少已交代完毕,怕被揪着盘问,于真丢下一句出去散心,转身就跑。
离开家后,于真褪去脸上的伪装,仰天长叹一声,面容中是化不开的忧愁。
大道理谁都懂,他知道这时不应颓废、沮丧,要用心享受最后的时光,不负光阴,不负韶华。
说来简单,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想要调整,何其难也?
出了湛蓝,于真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四处转悠,看了十八年已无比熟悉的景色,现在却显得如此亲切,可爱。
“果然,看不够啊……”
拦下一辆驶来的出租车,扫码转账过去三千,对司机说道:
“绕着东桦转几圈,期间不要说话。”
“这……”
司机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回头看向于真,却发现这位乘客倚在窗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景色,对他不闻不问。
这种送上门的大客户,司机哪有拒绝之理,想起于真刚刚交代的话,他没再询问,发动车子。
阎辞近段时间也没闲着,带着钟欢在各个城市游览散心,爬山,涉水,值得高兴的是,这个方法效果很是显著,几乎是一天天的都能看见,钟欢的情绪在逐渐好转。
此刻,二人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突兀而出的八角亭中歇脚,今天爬的这座山很高,二人爬了半天,此刻也不过只到半山腰的地方。
“明明现在的情况和以前没两样了,见到沁儿怎么还是……”
阎辞想不明白,上次带她回去,本想着是想给阎沁一个惊喜,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明明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很不错的钟欢,在见到阎沁之后,反应会那么剧烈。
“难道她们母女二人一辈子真就只能做仇人了?”
这个结果绝对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