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种种往事在此时浮上心间，如同堆积着的毒素，通过心脏输送蔓延到身体四处。
钟欢此刻仿佛陷入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呼吸无比困难，她张大嘴，向上方伸手，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她认命般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从噩梦中醒来，阎辞就站在她身边， 搀扶着她的身体。
“老公。”
钟欢怔怔望着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你说，沁儿会原谅我吗？”
阎辞沉默，无法给出答案。
她们母女二人若能和好，当然是他希望看见的，可他不能够替阎沁做决定，真正的关键点，在自己女儿那。
扶着钟欢坐到沙发上，他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气，手机的界面显示着一个电话号码，阎沁的，但迟迟按不下去。
“明天吧，也让她有个准备。”
他叹一声，把手机塞到口袋里，抬头，仰望空中星光。
这次因祸得福，钟欢被那个小胖子撞倒在地，在医院醒来之后，问为什么会在医院里，等把情况告诉她之后，就哭喊着回来，要去找女儿。
当时阎辞也是极度欣喜的，连小胖子的责任也没追究，带着钟欢马不停蹄地回到东桦。
当时没多想，还沉浸在钟欢恢复正常后的喜悦中，离家愈发愈近时，心中种种担忧就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
该以何种姿态面对阎沁呢？
有些事即使刻意遗忘，可它依然存在，受点小伤都会留疤痕，何况是更为复杂的情感呢。
妄想阎沁与钟欢之间重归于好是不现实的，或许经过时间的洗刷能够重新建立，弥补她们的关系，但绝不是现在，就算能行，那也是以年为计的单位。
“沁儿好像交代过我不许抽烟来着。”
阎辞笑一声，把烟丢到垃圾桶里，即便十分困难，这件事也是必须要去落实。
作为丈夫与父亲，他的作用就是充当二人之间的枢纽，不让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滑落而去。
“我真的是爱死这里了！”
宁楠大笑着从房间这头跑到另一头，真是没想到啊，外面看起来那么破旧的地方，里面的设备居然如此齐全，要不是穆寒和阎沁坐在床边，她肯定会跳上去先滚个几圈。
“刚才某人十三怎么劝都不进来，啧啧，这变脸的速度，都赶上狗了。”
宁楠并未生气，依旧兴高采烈，欢喜的很，她又跑到阎沁旁边，双眼中满是期待。
“沁儿，我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们班上的隐藏小富婆！”
“我决定了，等大学毕业之后，我就跟着你混，最强女强人和她腿上的挂件，名字我都想好了！”
阎沁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得了吧，还没开始奋斗呢，你斗志就没了？”
“那我也和你打好关系，双重下注，你们俩谁富了，别忘了我就行。”
“好你个宁楠，原来天真只是你平常的伪装，你才是心机最深的那个！”
二人看着是在斗嘴，实际上注意一直都放阎沁那边，即使有在配合，依旧看出来，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同样在东桦，同样是夜晚，同样现在心里忧伤烦闷的人有好些个。
湛蓝内某个倚靠在亭子里的少年仰头望月，身边跟着个半大点的小丫头，小丫头怀里抱着一只双目无神呆滞的乌鸦，时不时动弹一下的翅膀证明它还活着。
一对夫妻坐在客厅中看电视，明明放的是喜剧，却没响起过一丝笑声，月光透过窗台洒落进来，更为其增添几分寂寥与诡异感。
“今天中午回来一趟吧。”
“好。”
“最近过得如何？”
“还好。”
“房租和生活费还够吗？不够的话就跟爸爸说一声。”
“够了。”
阎辞开着免提，旁边钟欢很认真的在听，不想错漏过对面的一个字。
阎辞张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感觉再继续聊下去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很牵强的事情。
双方沉默好一阵。
“爸？”
“在的！”
“没事的话，我挂了。”
“好……”
挂断电话后，阎辞叹一声，转眼看向钟欢，她低着头，捂着嘴，泪水滴答滴答地落下。
阎辞没有安慰，坐在旁边没有动静。
现在的情况，不正是她一手造成的吗？现在她自责，后悔，可阎沁又何其无辜，被她处处针对，以至于成了现在这样。
他心中对钟欢终究是有些怨气的。
“沁儿她，以前是很活泼的，为什么现在……”
即使是阎沁的声音，里面的疏离感，隔着电话，她得能够听出来，钟欢抬头，抓住阎辞衣角，咬着牙，想要从他这得到答案，不，与其说是答案，更像是安慰。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是谁促成的，她没想过要否认，只是想听听阎辞的回答，听他口中经过修饰后，不那么刺痛人心的答案。
之前对她百依百顺的阎辞，此刻转过视线，沉默不语。
钟欢的面色渐渐发白，抓着他衣角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攥紧，在这似乎能够杀死人的沉默中，钟欢只觉自己身处在一处漩涡中，唯一抓住的木板经历不起风浪的摧残，终于碎去，于是被吸入其中，往下沉去。
“我去买菜做饭。”
阎辞站起，打破这糟糕透顶的气氛，身形微微一滞，他低头，看见钟欢攥着他衣角的手。
“多买些沁儿爱吃的吧。”
“好。”
阎辞出门离去，余下钟欢一人独处，承受这份压力。
回家吗？
阎沁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外边——钟欢回来了，这是毋庸置疑质疑的一点，那么，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像之前一样视而不见，还是如于真所说的，尝试修复这段感情。
她有些烦躁，后悔之前问于真那个问题，当时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事到临头，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她忽然怔了一下，旋即一抹喜色浮现在脸庞上：“既然怎样都少不了冷嘲热讽，那么为什么不多拉一个人去分摊火力呢？”
“喂，沁姐，有事吗？”
那边略显慵懒的沙哑声音传来。
“过来一趟，有事需要你。”
“悦悦，死丫头你给我撒手，玄青要被你薅光羽毛了！”
凄厉的乌啼与斥骂声同时响起，阎沁只是听着声音，脑中都能想象出那边鸡飞狗跳的画面。
“嘎！”
“玄青！青儿，你回来！”
“抱歉啊，有些小状态，没问题我等下马上过去，是在十三那集合吗？”
“嗯。”
于真挂断电话，手放在于悦脑袋上狠狠揉搓几下。
“你这死丫头，竭泽而渔的道理懂不懂？和它把关系打好了，整天都让你抱着都行，你看现在，玄青跑了吧？”
“呜。”
“呜呜你个头，你不是乌鸦，知道嘛！”
于悦跑到一边，不理于真。
小累赘跑掉了，他也乐得清闲，等下出去都不用找理由把她支走。
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物，蹑手蹑脚来到客厅，确认于悦不在，悄悄往外走去。
“快到饭点了，这时候准备去哪？”
于真的肩膀被从背后拍几下，他吓一跳，转身望去，又松口气，原来是于载。
“出去一趟，有个朋友找我有事。”
“朋友，男的女的？”
“小声点，别把悦悦招惹过来了，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脱身的。”
于载闻言便笑：“你就这么嫌弃你妹妹？”
“爸，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怕她看见我出去也要跟着吗？哪有出去见朋友还带着妹妹的。”
“喔，原来是女的啊，可以，也算是上道了，你去吧，这边我帮你兜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