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平淡淡，反复无常，一眼能望到死。可能这件事对于第八区开外的人来说，是一件太平常的事情了。第一区和第二区的人永远是国家层面的人物，三四区永远都是富翁。第八区的人，几乎没有机会能攀登到那种地位。
生活无味，也是常见的事情。杜琳娜像往常一样下班后去市场买一些打了折的菜，走在这最熟悉的路上。
第八区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多余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甚至街道上的车辆都是早已经过时的电动汽车。若是放到第四区，街道上的车辆都是悬浮的，从远处看就像是小型的外星飞船。
杜琳娜和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有着一份工资不高的工作，早九晚五的工作，节假日休息……她今年才二十出头，是一所高中的老师。
但她又与这里大部分人不同，她一点一不羡慕有钱人的生活。对她而言，没有战争，安安静静地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她的一位好朋友评价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青春的活力。
“呜啊……呜啊！”婴儿的啼哭声引起了杜琳娜的注意。
她脚边的纸箱子里，装着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兽人的后代。
兽人这类物种在第八区可是罕见的东西。兽人是有钱人的宠物，一只就要还几百万，若是品相好一点的，可能要卖出上千万。因此从第五区开始就很少见了，从第七区开始就干脆看不见。但是在一二三区却十分常见。
遗弃兽人是一项重罪，所以不想要的兽人只能转卖给别人。像这样随随便便把兽人遗弃在路边，被抓到的话，至少能吃个十年牢饭。
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吧。
杜琳娜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想直径走开。
“呜啊！呜哇！”婴儿的啼哭如同刀子般一下一下捅在杜琳娜心上。
好歹也是条命……
抱着纸箱，胳膊上挎着一袋子廉价蔬菜，杜琳娜回到了那个只有五十平的小房子里。
她小心翼翼地把婴儿用毯子裹起来，放在床上，然后拿起手机给某个熟人打电话。
“喂？”电话打通了
“别对娜娜出手，你要多少万？我给！”
“吃错药了？是本人。”
“娜娜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对方好不正经的言论没能让杜琳娜内心有意思波动，平静得像太平洋。她甚至都感觉不到“烦”或者“有趣”。
“我捡到个兽人，阿莹。”
“兽人？别开玩笑啦，第八区怎么可能有兽人？”
“是真的。还是个婴儿。”
“……你们第八区还可以移民吗？”
“别开玩笑了，按照你的收入，要一个兽人不是一句话的事？而且我正对这个兽人婴儿感到头疼。”杜琳娜不满地撇撇嘴，看着床上的婴儿，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既然你捡到了，那就是你养着呗。我认识一个兽人医生，她在第四区开了一家兽人医院，有时间带着你捡到的婴儿去做检查吧。”
“不是吧？难道就不能把孩子送走？我一个人挺好。”
对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虽然有相关的机构收留被遗弃的兽人。但里面的兽人如果两个月内没有卖掉的话，下场会很惨。那倒不如干脆就让她饿死在外面了。你真的忍心看到婴儿被残忍杀害吗？”
杜琳娜犹豫了，但还是扭扭捏捏地问一句：“会死得多惨？”
“可能会被活剥皮，或者送到研究所作活体标本。”
没有办法了，谁叫杜琳娜一时心软把婴儿捡回家。她才二十出头，连恋爱经验都没有就要被迫养孩子。
“我知道了，这个周末我会过去，帮我预约一下吧。”
“知道啦。”听到杜琳娜答应收养孩子，阿莹的音调明显提高不少。
挂掉电话后，婴儿很配合地哭闹起来。杜琳娜是第一次觉得家里很吵闹，家里也是第一次吵起来。
踱步过去，杜琳娜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学着电视剧中母亲哄小孩睡觉的样子，抚摸着婴儿的身体。
哄了半天，也不见婴儿有半点睡意，反倒是哭得更大声了。
难道是饿了？
说起这婴儿吃奶，杜琳娜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胸部好一会，反应过来后马上把视线移到别处。
家里没有牛奶了，去买牛奶还要走很远。
杜琳娜正发愁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人。
那人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邻居，名叫梅。是一个刚刚学校毕业的漂亮姑娘，在学校里和杜琳娜关系还算不错。
就这样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杜琳娜敲了敲隔壁的门。
“吱”门被推开了，从屋内走出一个姑娘，样子十分清秀。她腰间系着围裙，似乎正在做饭。
“诶呀，是娜姐。”梅的嘴角上扬，似乎很高兴见到杜琳娜。
“你家里有没有牛奶啊？能借一点吗？”
“诶？有是有，但怎么突然要牛奶啊？”
“其实我捡到一个兽人婴儿。刚才婴儿一直在哭，所以我觉得可能是饿了。”
听到这件事后，梅颇为震惊。在第八区里见到兽人，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小就在第八区长得的她甚至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兽人。
“这样啊。那我稍微热一下牛奶然后给你送去吧。牛奶放在冰箱里，有点凉。”
简单答应一下后，杜琳娜回到了房间里。婴儿仍在哭，仿佛要喊破喉咙。
对于这方面，杜琳娜明显少了许多经验，她小心地抱起孩子，笨拙地抱在怀里颠了两下。她完全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更不知道怎么能让孩子停止哭泣。
她只好把孩子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婴儿。面对这样幼小的生命，她感到一丝不知所措，但又无法把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
生命的重量，杜琳娜感受到了。也不知，这生命在第一区的人手中，又会有多沉。那些人连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宠物。
“叮咚”门铃响了。
杜琳娜抱着哭闹的婴儿去开门，那位姑娘就站在门外，她手里拿着用奶瓶装好的牛奶。
“进屋来吧。”
“打扰了。”
梅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接过杜琳娜怀中的婴儿，喂起奶来。
有了牛奶，婴儿立马停止哭泣，小口小口地嘬着奶瓶，样子有几分可爱。
“孩子叫什么啊？”梅对这小家伙是十分的喜爱，一直盯着婴儿肉嘟嘟的小圆脸看。
“不知道，没想好呢。”
“也许她之前的主人留下了孩子的名字。”
被梅这么一提醒，杜琳娜才注意到装婴儿的纸箱里确乎是有其他东西。她转身去翻纸箱，在里面翻到一个十分精致的项圈。
“梦子”
项圈的挂牌上工工整整刻着这两个字。
“孩子叫梦子，”杜琳娜把挂牌亮给梅看。“之前的主人准备还真是周到，连挂牌都准备好了，省得我还去买。”
“一个挂牌还挺贵的呢。做工这么细的挂牌恐怕得要个几万块钱。”梅打量了一下挂牌，挂牌似乎是金的，项圈是纯皮的，针脚均匀，挂牌与项圈链接的地方也很均匀，不会刮伤到兽人。
“不至于吧。”杜琳娜又仔细看看这个挂牌，她实在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挂牌竟然能值上几万元。
“真是难以理解有钱人的思维啊。不过既然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挂牌，那对方应该不差这几个钱养一个兽人吧。为什么要大老远扔到第八区？”
梅嘀咕着，顺手解开了裹在婴儿身上的毯子。婴儿瘦小的身躯暴露出来。是个女孩，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这种兽人应该算在中等里的。还不至于被遗弃。
“尾巴……”杜琳娜一眼就看到了违和的地方。“尾巴好像被什么东西砍断了。”
确实是如此，尾巴完全被砍断，只剩下一小节，粘上血和泥的毛发横七竖八地翘着，很是狼狈。
“难怪被遗弃了。断了尾的兽人很容易死掉。”梅说着，把婴儿用毯子重新包好。
一时之间，杜琳娜不能反应过来梅的话。“死”这个字太过于敏感了，没有东西能反抗死亡，然而生命又那么脆弱……
“这孩子还有救吗？”杜琳娜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让人觉得她似乎毫不在意这个婴儿。
“也不能说是没救，”梅顿了一下，又说。“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有些孩子就算不用治疗也能挺过来，有些孩子，无论多么先进的技术也不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杜琳娜沉默了。
她今年才二十出头，只是第八区的普通居民，每周六天课，工资也不高，抛去吃穿以外还能剩一些零花。但她没有零花的习惯，这几年攒了几万块钱……
半晌，杜琳娜拿起手机，给阿莹发了一条信息。
“我明天就带着孩子去医院，帮忙预约一下。”
“不是说周末吗？”对方恢复道。
“等不到了，孩子没有尾巴。”
“明白了。”
还在吃奶的婴儿脸色红润，白里透红，吃奶时却没有什么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