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
......
“呜......谁啊......”
“呃......老师您好......”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防盗门里面传出一阵惊恐的呼喊，把门外的霍恩惊了一下。
然后是一阵跑动和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去了约一分多钟，防盗门才被打了开。
“呜啊......是霍恩同学啊，刚才稍微整理了一下......不然实在不能见人。”
霍恩把手里的小书塞进口袋，微微鞠躬。
“打搅了。”
......
李老师的家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住，所以看起来的确有点混乱，除了一地的书，还有别的什么生活用品，不过好歹接待客人的茶几这片区域还算是整洁。
霍恩坐在这个看起来旧旧的二手沙发上，而李老师正手忙脚乱地打算沏茶。
“唔，不麻烦了，李老师。实际上......”
“呜......抱歉啊，我家真的很久没来客人了，我今天状态也不是很好，招待不周，见谅啊......”李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着走了过来，坐在了霍恩侧边的那个小沙发上。
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就好像是朋友间唠嗑一样，随意的问了问：“嗯......霍恩同学下午怎么没上课？”
霍恩扶了扶眼睛，答道：“因为有急事......然后被班主任拜托了要来找李老师您并且告诉了您家的地址。”
霍恩并没有说他是在这个单元里一家家找上来的。
“诶，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好像是学校有什么事......年级组长吩咐的，让您去学校一趟。”
可李老师的神情一下子又暗了下来：“唉......又是那个家伙叫的吗？肯定又是什么‘给新人的指导’，让你讲一段课给学生听，可是学生根本没啥反映，跟木头一样，讲完还得被那些老资历不停地挑刺，更甚的是还要录像！烦都烦死了......”
她丝毫没有顾忌面前的是个学生就不停地倒苦水。
“......是很过分呢......”霍恩坐正了，又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说道：“不过嘛，我觉得老师您讲的课虽然有缺点，不过瑕不掩瑜，从单词到语法讲的都很详尽......总之讲的很好。”
霍恩平淡地说出了他的观点，而被谈及的这个人，神情却回复了光亮。
......
“老师你没问题吗？身体的话......”
“完全没问题了！比起这个......”
李老师和霍恩并排走着，霍恩拿着小书一页一页地看着，而李老师则在他旁边一脸兴奋。
“......哦哦哦！真的有学生喜欢听我的课，我再躺着怎么可以？”她一副“教师之魂”燃烧了的样子，让人感觉就如某些热血漫画的主角一般，和个孩子一样。
“......呵。”
“啊，霍恩同学，你笑了吗？本来还以为你是个性格恶劣的同学呢，没想到还挺温柔的，今天多谢了，不过回去作业还是要做哦~不做的话，我就去你家盯着你了哦。”
霍恩把眼镜摘了下来，用稍微夹杂了一些情绪的语气说道。
“嗯......我会做的。”
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李老师还是一脸的笑意，可是霍恩却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对。
迎面走来一个身形瘦高的人，身着一套白色的，像是厨师的衣服，不过没有厨师帽。
可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奇怪的是，这个人脸上戴着一个面具，不是什么普通的面具。就好像是在一个金属的壳子上硬生生抠出来两个眼睛，一个向下弯曲的嘴，由于太过狰狞，不知是哭还是笑，令人毛骨悚然。
霍恩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和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约为3米左右时，李老师的眼睛忽然睁大，十分不自然的那种睁，就好像忽然陷入了无比的震惊和恐惧。
短短数秒时间，却好像数十年那么漫长。
最后，擦肩而过，霍恩的不安刚刚才要落地，他忽然感觉身旁李老师矮小的身影向下沉去。
“老......老师？”
没有回应。
......
“什么嘛......英语老师又换了。”
“这学校没问题吧......这学期怎么隔三差五换老师。”
大清早天就阴沉沉的，看起来今天会下一场不小的雨。
“没听说吗？那个李老师昨天下午住院了。”
“住院了？生了什么病？”
学生还没来齐，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喏......”面朝大门的某个学生指了指进来的人：“‘目击者’就在那，你去问啊。”
进来的人摇摇晃晃，走路好像有点不太稳当。
“唔......霍恩同学，你怎么了。”打算问话的女生问道：“没问题吧？”
霍恩晃上了座位，点了点头，神情有点低落。
那女生见状，也自知没趣，走开了。
霍恩少有的没有拿他那本密密麻麻写着知识点的小书看，反而一直盯着桌面，好像是在发愣。
教室的场景仿佛没有变过，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以及一个单独坐在最后的身影。
谁也没有注意到霍恩越来越阴沉的面孔。
“霍恩同学。”
“呃！......怎么了吗？”
班长坐在了霍恩前面那个空座位上，他是每一天来开门的人，所以来的最早。
“啊，我是出于身为班长的责任，我有义务关心咱们班的事务，当然包括每个同学的烦恼啦，虽然问私人事务不是很礼貌。”班长微笑：“但是我还是想帮上你的忙，让学生能安心学习，这也是我的义务啊。”
“......呼......”霍恩喘了口气：“谢谢......”
“可是，我的烦恼有很大几率是扶风而起，没有什么根据......”
班长刚欲追问，霍恩却拒绝的干脆利落了。
“所以让我独自想想吧。”霍恩扶了一下眼镜。
“你的眼镜......”班长不解地问。
“昨天......和家人有些争吵......”
“呵......看起来你家里也不太平啊，发生......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吧。”班长叹气，无奈的说。
霍恩也叹了口气。
班长忽然扔给霍恩两个小玩意，一个是一板胶囊，另一个则是眼熟的无商标包装粉状物。
“那板子药是胃药，亲测效果不错，起效超快，我用零花钱买的。”
霍恩原本打算拒绝，可是听完功效后却犹豫了一下。
“然后是那袋咖啡，昨晚回去的时候去食堂买的，原本是去买点零食回去吃的，可是食堂就剩下这么一袋了，就大方的送我了。”班长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大概没有过期......”“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来着......”
霍恩把咖啡袋子拿起来，甩了一甩：“从声音就能判断了，过期的学校咖啡声音甩起来并不会这么清亮。”
“看来是有过喝了过期咖啡的经历啊......"
“那是当然，而且不止一次。”
班长扶额：“真亏你能活到现在。”
霍恩望向了窗外，用鼻腔“哼”出来的一声当作笑来回应。
他胸中的压迫感硬是将他的微笑压了下去，嘴上虽说和班长谈笑，可是昨天那段经历，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与忽然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的李老师，却像是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
“我......当时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吧......”
“没错，是正确的，肯定没有任何问题，我连发愣都没发愣就拨打了急救电话......”
“我做了最正确的事，所以......”
“那个老师肯定能获救的......”
怀着渺小的祈愿，一整晚，霍恩不停地对自己说着这些话，可这丝毫不能让他的不安感消退。
那个戴面具的厨师，就如同凭空出现的那样，仅仅是经过，就使霍恩感到了无比的恐怖。
霍恩实在不能不怀疑他做了什么。
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可霍恩却丝毫没有察觉......
每每想到这，霍恩就觉得好像被那个面具厨师盯上了，出于人最本源的恐惧感充斥着他的脑海。
对强大到无法理解的事物的，弱者才会有的恐惧。
霍恩觉得这种恐怖和不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希望我的想法......仅仅只会是想法吧......”
唯有祈祷。
......
“各位同学，大家好。”
“校园广播站又在中午准时为大家开播了。”
“在今天的节目之前先插播两条重要通知。”
“一，本校初级教师，李祁芮老师昨日下午4时因突发性心脏病住院，并于今日凌晨抢救无效去世，特此讣告。”
“二，因国家教育总局规定，市教育局规划，本校将于下周完成分校区的建成，届时高二，高三年级将前往沧江路新校区就读，高一年级维持原校区不变，特此通知，以望相互转告。”
雨终于开始倾泄而下了，就好像开幕的幕布一般。
班主任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而这间办公室此刻并没有人，别的教师不是去班里看班，就是去图书馆要不就是食堂这样的地方看书备课之类的了。
“......这就要开始了吗？”
“高......主任，你这家伙的想法......”
班主任的嘴角上扬了，这微笑或许的确称得上是邪魅。
“......我该不该捧个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