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已是深夜。
随着计程车尾灯亮光消失在拐角处，周围重新暗了下来。
麻美摸出钥匙。
咔哒。
金属撞进锁芯，动静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推开门，不属于她的“味道”涌出。
不是气味，是某种感觉。
麻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谁！？”
她厉声质问，得到的回应不是言语，而是足以将整个世界吞噬的焰火。
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于思考。
没有犹豫，力量翻涌，她猛地侧翻，弓着腿，右脚脚尖死死蹬住地面，把庭院的石板踩出一片蛛网状裂纹。
就像被击锤命中底火的炮弹，她几乎贴着地面爆射而去。
火光的阴影里，身着黑色神父服的红发男人驻足，嘴里还叼着烟。
魔力凝聚，麻美抡起枪托，身体旋转，带动着这灌注了千钧之力的铁块狠狠砸去，风声撕裂空气。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从手臂直震到躯干，麻美胸口一窒，忙不迭向后急退，她甩了甩火辣辣的手掌。
史提尔慢悠悠地吐了口烟圈，月光下，猩红色火星明明灭灭。
那个用剑鞘逼退她的女人，身材高挑，瀑布般的漆黑长发束成马尾，垂至腰际。衣服是休闲衫配牛仔裤，却裁成不对称的样式，露出大片雪色肌肤。
危险。
极其危险。
感知不到杀气。
甚至连刀都没出鞘。
麻美警惕地盯着她。
“名字？”
“神裂火织。”
“前天晚上监视我的人？”
“这说法真难听。”
神裂垂下眼。
“只是在确保同伴的安全罢了。”
“你们有什么目的？”
“明知故问……”
“史提尔！”
神父想插话，被神裂一眼瞪了回去。
“放弃干涉吧。”
她轻声叹气。
“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你也明白，一对二，胜算几何。”
魔导书和卡西亚斯现在指望不上。
麻美是魔法少女，依靠调用自如的力量体系足以压制这个世界的魔法，可神裂不但实力在史提尔之上，其本身战斗时似乎也并不依赖术式。
沉默数秒，麻美松开掌心：燧发枪化作光粒消散。
“只要不伤害茵蒂克丝，我保证不再阻碍你们的行动。”
史提尔愣住了，他瞪大眼。
本以为少女和那个刺猬头一样死脑筋，都准备好打到鱼死网破了，结果她居然说“可以谈谈”？
“相对地，我要魔法侧的情报。茵蒂克丝的事也希望你们听听我的说法。”
史提尔和神裂交换了个眼神。
“也罢，看在你不知内情就‘保护’了那孩子的份上。”
神裂将那把长得离谱的太刀立于墙边，打开客厅灯，在沙发上坐下。
……
片刻后。
“……所以，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从学园都市这场巨大的社会实验中诞生的你们，才是异类。”
“不过，你也不像这边的人呢。”
神裂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多谢。”
听完，麻美点了点头，干脆无视了最后那句质疑。
神裂火织，与不幸的上条当麻相反，极度幸运之人。
武器是日升之国名剑，两公尺有余的“七天七刀”——若非穿着现代服饰，气质上活脱脱就是个幕末武士。
与史提尔一同隶属“必要之恶教会”，往上对英国清教负责。英国清教，与俄罗斯成教和罗马正教并驾齐驱的魔法侧三大势力，跟学都的关系暧昧不清。
对方没说破，但麻美不傻。
二人几天以来畅行无阻，闹出那么大动静都没人管——要么强到能打穿学都，要么消息被高层压下了。
麻美猜是后者。
虽然“圣人”这身份着实吓人。
所谓圣人，就是天生带着类似神之子受刑痕迹的怪胎。
这称号不止有荣耀，更是魔法侧的战略级武器，全球受封者寥寥十余。
肉身成圣，五感超人，纯粹的物理学粉碎机。
麻美越听越心惊：以神裂为标杆，圣人这种六边形战士，战斗适应性碾压学都各有缺陷的超能力者。
史提尔那种高攻低防前摇长的魔法师，她认真起来能迅速击杀。
但对上神裂？
战斗烈度恐怕得翻几倍。
持续压制却无法使其丧失战力，结果只能是魔力耗竭后落败。
所幸，他们并非敌人。
“茵蒂克丝的事，我后来问过脑科学相关的研究机构。”
麻美早有准备，边说边打开个人终端，资料投影在半空中。
复杂的大脑结构图、神经元活动模型和数据报告堆在两位魔法师眼前。
“基于目前的神经科学理论，人脑的记忆存储机制极为复杂。长期记忆并非像硬盘一样线性填充，而是通过改变神经元之间的突触连接强度进行编码，理论上人脑的记忆容量近乎于无限。”
麻美顿了顿，继续背道：“记忆分为不同的类型，如知识性的‘语义记忆’和经历的‘情景记忆’。茵蒂克丝脑中的十万三千本魔道书属于前者，这些知识的增加不会覆盖她关于亲友和日常生活的部分。”
当初格列戈尔所长的这番论断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她抬头，直视两人。
“要我说，你们教会的危言耸听不过是控制她的枷锁。”
“教会……骗了我们？”
神裂表情微妙。
史提尔更是忍不住皱眉，他捻灭烟头出声反驳：“胡说八道，又是学园都市那帮人的歪理。”
麻美反倒十分平静。
对于把教会当作拯救茵蒂克丝唯一稻草的他们，认知上的颠覆比战斗更难接受。
“离清空记忆的时限还有多久？”
“最晚七月二十七日。”
“那可否让上条当麻再照顾她几天？这期间确认真相说不定有别的办法，何必选最残酷的方式。”
麻美言辞恳切。
神裂和史提尔同时沉默了。
茵蒂克丝的状态，他们都看在眼里。
史提尔不愿承认，但那刺猬头确实把她养得不错。
对纯白修女来说，是段不用东躲西藏的安稳日子。
“史提尔……”
神裂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她当然能接受麻美的提议，可身边这个男人不行。
她也明白他的心情。
“我同意。”
史提尔闷声道。
他避开麻美的视线，目光落在客厅角落一盆刚栽下的绿植上，红发蔫蔫地垂着，再没了往日的傲慢。
“只要不危及性命。”
他补充道。
麻美表示理解。
这就是他和上条当麻的根本冲突。
生命和意识，哪一方更重要？
她难以抉择。
但上条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没经历过黑暗的热血少年，珍视情感无可厚非。
麻美有点累了。
她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
“二十七日晚，我也会去上条的宿舍。现在，没事的话，我可以休息了吗？”
这并非请求，而是逐客令。
随着气氛缓和，神裂这才意识到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二人不知不觉被少女反客为主，搞得进退失据。
“今夜的闯入，十分抱歉。事关重大，我们也是情非得已。”
闻言，史提尔更郁闷了，在神裂催促般的注视下，干巴巴地道了歉，算是给这场闹剧收了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