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会事情变成这样啊？木原教授！”
质问声尖利得几乎撕裂了空气，在死寂的研究室内回响。
木山春生双手死死撑在光洁如镜的办公桌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谁知道呢。”
背靠着人体工学座椅的秃顶老者——木原幻生，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钢笔，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所谓的‘事故’，正是因为无法预测才会被这么称呼。”
“您在撒谎！”
木山的声音徒然拔高。
“……”
转笔声停了。
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木原缓缓转回座椅，那双浑浊的老眼阴骘得如同深渊，直勾勾地对上了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怒火、不解、痛苦……种种情绪在年轻学者的眼底燃烧，却只换来他嘴角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
“我本以为你能理解呢，木山君。你可是我带过的学生里天赋最高的。”
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仿佛在为一件艺术品的瑕疵而遗憾。
“那些孩子，与其作为学都的‘废品’度过毫无意义的一生，不如为科学献身，成为人类向前迈进的基石。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更值得歌颂吗？”
木原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冰锥，一字一句凿穿了木山的心理防线。
她难以置信，瞪大眼想要看清这位变得陌生的老者——曾经如同灯塔般照亮她学术道路的导师。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什么都没有。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这一刻，木山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内心世界崩塌的声音。
……
引擎的轰鸣在高架桥上拉出一条孤独的音轨。
木山熟练地驾驭着这台跑车，眼角余光偶尔扫过身侧，那个被绑在副驾驶座上不断挣扎的少女——初春饰利。
计划败露，事到如今退路已断，等待自己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实验室？监狱？还是更糟的地方？
无所谓了。
她心底的声音冷硬如铁，油门踩死，跑车发出一声咆哮，加速将最后一丝犹豫也甩在身后。
绊理……
即使事后被你怨恨……
我也不想这般粗暴行事，但在这片被罪恶浸透的土地上，不这样做，公正就永远不会降临。
只差最后一步了。
必须赶在统括理事会那帮混蛋正式介入前完成！
“败给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引擎单调的轰鸣声和沉闷的呼吸声中，木山忽然开口。
“我的房间平时根本没人会进，居然因为一时疏忽泄了底。”
驱车前往最后的地点，对木山来说拨云见日，她索性破罐破摔放松下来。
“……”
初春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警惕地提防着木山。
木山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压抑，她需要一个听众，来见证自己这赌上一切的“杰作”。
“说起来，你头顶那个花环？是某种能力辅助装置吗？”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初春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到底想做什么？提升能力的副作用还有多少？”
“呵，真是无礼的小鬼。”
木山嗤笑一声。
“你真以为‘幻想御手’那种小道具能提升能力等级？”
“别开玩笑了！”
“‘只属于自己的现实’是何等稳固的铁律？想靠外力强行干涉？”
她嘲讽般扯了扯嘴角。
“归根结底，不过是……”
……
“……将多人的脑波连进类似局域网的指挥中枢，由单人自如调用，并列演算，展现出能力提升的表象。”
“问题在于，能力被借调者的脑波会持续受影响，起初副作用微不足道，却随着连网人数增多逐渐显现。”
靠着某位青蛙脸医生的协助，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的调查有了决定性突破。
二人探讨着病情，等待青蛙脸医生的解析报告——白井动用权限搞到了所有患者的脑波数据，正在排查脑科学领域专家。
门被猛地推开。
“怎么样了，呱……医生？”
捂着差点溜出的胡言乱语，美琴连忙改口问道。
“一个坏消息。”
冥土追魂，这是青蛙脸医生的别称，从外号就能看出医术有多高超。
“你们之前提到的那个木山春生教授，她的脑波特征与大量患者高度趋同。”
“！！”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与忧虑。
“初春呢？她不是上门求助了吗？”
白井突然发问。
“……”
美琴的心猛地一沉。
“通知警备员，黑子，我准备一下，追踪到定位立刻拦截！”
……
跑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别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木山的笑容生硬得像一张劣质面具。
“等这场实验完成最后的演算步骤，大家就能解脱了。”
“……”
初春回以沉默。
“觉得我在说谎？”
木山像是被逗乐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摊在手心。
一个外形与幻想御手别无二致的音频播放器。
“诺，这个给你。”
木山把东西塞进初春校服口袋。
“这是……？”
“卸载用的治疗程式，如你所愿，无后遗症的完全恢复，事件结束后，没有任何人受到实质性伤害。”
“太荒谬了！”
初春终于忍不住反驳。
“你设想了所有可能的情况吗？假如受影响的人刚好在洗澡、在过马路，又或者在精密作业该怎么办？”
“……”
木山默默关闭通讯设备，她看向初春，眼里多了一抹深不见底的悲凉。
“你说得对，伤亡或许在所难免。”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罢了。”
呵，多么耳熟啊！
当初，那些大人物不也总拿这句话搪塞自己么？
“警报，检测到入侵者！”
机械的报警声响起，显示器边框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WARNING字样闪烁。
“嗯？动作真快。”
木山眉毛一挑，随即了然。
“初春同学，看来你的朋友们，在你断开联络前就嗅到味道了啊。”
“就在刚才，其他治疗程式全部被自动销毁，能拯救那些患者的只有你了哦！”
木山脸上的玩味神情并没能持续太久，下一个弯道后，前方的景象迫使她猛地踩下了刹车。
一堵由路障和警备员组成的人墙，彻底封死了去路。数辆闪着灯的警车如壁垒般横亘在前方。
“只有接到命令时才会像鬣狗一样蜂拥而出维持令人作呕的秩序。”
木山的声音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憎恨。
当初木原作恶时不见踪影，如今自己唤醒学生时却百般阻挠？
“不许动！你已经被包围了！”
扩音器里警告声刺耳。
木山没有强行冲卡，她推开车门，在一片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中走了下来，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
“在受制于威胁，或屈从于诱惑，放弃自身职责的那一刻起……”
她高抬手臂，无视数十杆对准自己的黑洞洞枪口。
“全部滚开！”
高速风暴猛地砸向地面，巨大压强产生的爆炸使碎块飞溅。
仅一个照面，拦住木山的警备员们被摔得七荤八素，警车如同玩具般被推挤、撞击在一起，路障被掀飞得不知所踪。
“睁眼看看吧！”
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白色研究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神经质般大笑着。
“摇尾乞怜的混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