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莉娅可的办公室后，我坐在了莉娅可办公室的沙发上，沙发是待客用的，学生时代的我只有站着的份。
如今不再是学生立场的我对于来到老师办公室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办公室中铺设简单，只有一些必要物；一对办公桌椅，几个书柜和我坐着的平日接待客人用的沙发，如果要说唯一的装饰物，也只是那个摆放在沙发旁种着低矮树种的大花盆了。
莉娅可将侧脸的头发搭到耳后，露出了那双又尖又长的耳朵，那不是人类的耳朵应有的形状。
导致这种特殊外型的原因是莉娅可的种族——半精灵族，由森精灵或暗夜精灵与其他类人种结合所诞生的混血种族。
虽然跨种族间的交配无比罕见，而且出生率极低。
但对于这位老师本身存在而言却也是确凿的事实。
据莉娅可老师本人透露，她的父亲是名人类，不过详情未知，这毕竟是老师的家事。
“接下来是正事。”
莉娅可用一只手背撑着头，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只有在谈话的时候，莉娅可才偶尔会露出这种大人的气场；她眨巴了下眼睛，直直看向我。举止投足间尽显成熟。
“你还记得一年前，你毕业那会儿我和你说的话吗？”
“‘你的魔法天赋很不错，成绩也毫无疑问是达标了。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去王都圣莱瑞亚进学。’吗？”我稍加回忆，很快地说出了这句令我记忆深刻的话。
“嗯。你当时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对吧？”
没错，我在一年前有幸获得了由莉娅可老师引荐的进学资格——也就是前往王都圣莱瑞亚学习高阶魔法的通行证。
一个老师分配到的每年能够赋予学生的进学资格极其有限，最多也不超过五个，而且一旦确定下来便再也无法更替。
如果说能够掌握魔法之人与不能使用魔法之人的比例是1：4的话；
那么在能够掌握魔法之人中，能够获得资格和不能获得资格之人的比例，则达到了更为夸张的1：100。
在那之前的我并没有争夺资格的打算，也从未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获得这珍贵无比的资格。
不知道是莉娅可老师格外看重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当我在毕业那天意外被莉娅可告知了自己被选中，能够前往圣莱瑞亚时，内心充满复杂的情感。
同天，我拒绝了莉娅可老师的一片心意。
想必这个选择在别人看来是绝对无法理解的吧，毕竟那之后被不少同期试图劝导过呢。
“哈哈，真抱歉啊，我这么没出息。”这句话成了我那段时期的口头禅。
我之所以会拒绝继续进学，原因有二：
一是，学习了高阶魔法后，相当于拥有了高阶人才的身份，甚至在日后有很大可能晋升为贵族。
也就变相代表着人身自由会受到皇室的限制。
二是，我....不是那种会为了光明前途放弃平稳现在的人。
成为贵族，将会承受许多破坏我们宝贵日常的事物。
如今的生活，尽管平淡，就恰是我最想要的；
与我同届获得资格的毕业生，都早早抓住机会地启程了。
但莉娅可老师的进学资格之一，一直为我保留着。她恐怕至今仍对我抱有希望吧。
“所以老师你这次叫我回来是为了劝我继续学业吗？”
那么，虽然很抱歉，但只要再拒绝一次就好了。我心里盘算着。
“当然也有一定程度，但不完全是。”
“什....？”
我出声到一半，莉娅可旋即飞快打断了我的话语。
“是你的妹妹拉芙啊。”
莉娅可接着说下去，
“荷蒙，你是个厉害的人才。我相信这点你也有自知之明。
“但，你的妹妹，拉芙.艾依，却是个天赋更远超过你的天才。以她当前的水准，获得前往圣莱瑞亚进学的资格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终于意识到了她寄信来，真正的目的了。
我的妹妹，拉芙，是个实打实的天才。
脑子聪明，口齿伶俐，长相喜人，加之本人学习不算懈怠，成绩也毫无疑问地在学院名列前茅。但如果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被夸赞为天才。
更重要的是，拉芙拥有最高限度的魔力适配性，五种元素。这代表着她只要付出一定程度的努力，就可以学习绝大部分的魔法了。
人类中百分之二十的人只能学习一种系列的魔法，已经是十分稀少了，其他种族可能相较于这个比例有高有低，但绝大部分人哪怕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魔法的门槛；
尽管被老师夸成“人才”的我，也只有学习水系列的魔法适配性。在这个天赋大于努力的世界，拉芙是绝不可多得的存在。是名副其实，比我强上千万分的大大大天才。
剩下的就只需要考虑本人的意向了。
因为进学资格在未经本人同意前不能公开，莉娅可才会拐弯抹角地采取书信方式来联系我吧。
“可为什么要找我呢...？”
“因为，她似乎和你一样，都对进学并没有抱有太大兴趣。”
“拉芙说过类似的话吗？”
“我好歹也是她的老师，通过日常观察就足够看出来了...她和你很像啊，也不知道是谁受了谁的影响。”
她和你很像啊。“可她...”我一时无法继续说下去，
仿佛继续说，就会有一些类似逃避责任的话语从口里脱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我又想起了这句至理名言。
我是不是在不知觉间也间接影响到了拉芙呢。
我不打算掌控妹妹的前途，不如说不像自己般，对拉芙说实话我更希望她能够学有所成。
真是相当矛盾啊。
“一家子一下出现了两个天才，这可不是什么能以平常心去对待的问题。如果校方不出手干涉，领主或贵族方面也无法坐视不管。”
并非威胁，只是单纯地称述事实。莉娅可老师的这句话像一根木锥狠狠刺在我的心头。
“所以您希望我和拉芙一起去圣莱瑞亚？”我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说道。
“嗯。不必担心费用问题，在这期间，国家会补贴你们学费。”莉娅可接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盖了哈鲁雷特学院专有印章的升学资格证。
莉娅可用手指对着升学证上面的日期，“你的进学资格直到今年年底就失效了，拉芙也会在那个时候毕业。”
现在是2月，离年底还有相当充裕的时间。
“凭你们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你们要慎重对待这个可能改写你们人生的机会。”
莉娅可老师的眼眶有点湿润，既然知道背后的道理，想必她此刻也很为难吧。
而敲门声在此时响起，门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您好，我是拉芙。曜已经走了，请问现在可以进来？”
“请进。”
浅绿色发丝的少女先是冒头一探，看到房间内的我们后，才将整个身子进入门内，坐在了我旁边。
“我得先听听拉芙的想法。”来得正好，我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去。
不过在刚进来的拉芙听来，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如我所料，拉芙正歪头一脸不解。
“我来解释。”莉娅可抬手制止了刚想要说明的我。
接着莉娅可详细地再次向拉芙说明了她的看法，其中还添加了不少对拉芙与我在内到圣莱瑞亚以后的规划。
“...先是到那边住下，因为王都离这里很远所以没法经常回来。
王都那边的学习资源十分丰富，身为进学生的你们也会享有相当充裕的特权。
荷蒙可以边学习边发展自身事业，拉芙就一心学习，完备自身好了。
如果想要找工作的话进学生的身份也会十分轻松，还有国王亲自发下的补贴，做到不需要依靠家里也能吃喝不愁是完全没问题的。”
计划之详细令我咋舌。
没想到莉娅可老师居然为我们俩考虑了这么多...
老师真的很在乎我们啊。
拉芙从中途就一直一言不发，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拉芙和我一样，明白升学所代表着什么。
是不是有点不安呢？我用手握住拉芙端正放在膝上的手，希望借此安抚她。
话毕。办公室的空气格外凝重，莉娅可老师也在默默等待着结果。
“我...”
终于，拉芙看向我，又看向莉娅可，坚定地说——
“我想和荷蒙在一起。”虽然这番话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像是表白，但此刻用在这里却有另一层含义。
“你在说什么啊？”我急忙想制止拉芙，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继续说了下去，
“荷蒙不去的话，我也不去。”这就是拉芙最后的答复。
“为什么要搞得像和超市活动买一送一啊？！”我无法相信拉芙居然说了这种话，脱口而出，却换来了拉芙的怒视。
莉娅可看着我们的胡闹，嘴角不引人注目地抽动着。
“麻烦死了你们兄妹俩。”莉娅可叹了口气，又转而立马笑出了声，“真是孩子气的决定啊哈哈哈。”莉娅可甚至笑出了眼泪。
“您已经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了么...”
“不如说不出所料反而很安心呢。
“老师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件事记恨我啊，不过既然只是出于不想分开，而非厌恶进学这件事本身的话，那也不枉我这次专门唱黑脸了。”
“怎么会记恨老师呢？！我们一直都很感谢老师啊！”拉芙慌张地不断甩手否认到。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莉娅可老师露出了温和的笑颜回应。
“是我们太不成熟了。”我和拉芙弯腰向老师道歉。
莉娅可站起身，拍了拍我俩的头以示安慰，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振作起来。
“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学生哦。”
莉娅可老师语气涌现出的骄傲，让我无地自容，只得说出最纯粹的感谢。
“老师...谢谢你”
“好啦好啦，来日方长，慢慢来吧。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们改变主意了，就请随时来找我。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为了尽早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莉娅可甩甩手示意赶人。
“那我和荷蒙就先告辞了。”道别后，拉芙拽着我离开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