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人都只做自己分内的事,那么想必无论什么都能进行得很顺利。
就例如现在这种情况。
“两位小姐,这边请~。”动听的嗓音。
“小姐们坐在这里可以吗?靠窗户空气很好哦。”明亮的眼眸。
“哎?这位小姐想要酒精度数低一点的酒吗?好的明白了,我这就去和酒保说明。”笑脸相迎。
在阿卡齐亚一处不起眼的家庭式酒馆中,只见一位头戴洁白草帽的金发少女——水木同学,正以热情的态度招待前来酒馆的顾客。
其温暖洋溢到难以置信的笑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抢了同样在场另一位少女的风头。
但不知为何,只觉少女离男性顾客的距离格外得远;
于是接待男性顾客,便顺理成章成了另一位少女的工作。
在冒险者们因工作而逐渐离开后,酒馆中的女性顾客就与之相反地变多了起来;尽管总体上看,仍是男性数量占优,但也并不会出现清一色是其中一方的情况。
我们和拉芙站在吧台旁闲聊。
“曜说不定很有天赋呢。”拉芙将空托盘抱在怀里,欣欣然遥望那幅光景。
因为闭校,拉芙今天算正式开工,穿着一身和我类似的酒保服,头发绑成了利落的马尾辫。
“是啊...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我不免忧心地说。
真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啊。
这时,有一道令人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人未至而声先至,“哟!荷蒙,好久不见。”
黑色略卷头发的男人随之闯入酒馆,使我一时想扫地赶人。
“你怎么这么闲啊,每天来一次是不是也太勤快了点?“我满是厌烦,斜眼瞥向约书亚。
约书亚此刻的神色相较以往好上不少,所以尽管长期养成的黑眼圈仍没有消散,至少不会显得营养不良。
他身上连观星院的工作服都没有穿,或许是因为城内的工作早早完成,彻底进入所谓的休假状态了;然而据他自己所言则是“为了不暴露身份选择便服出访”。
“连拉芙小姐都没抢到手我当然不肯走啊。”约书亚语气贱兮兮的。
“你滚。”我忍不住骂道,并伸手护住拉芙,”这辈子别靠近我妹了。”
“我好歹也有在正常消费吧,你这么对待顾客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约书亚先生不能算顾客吧?”拉芙右手食指抚在唇间,作出思考状,“毕竟顾客一般不会这么讨厌嘛~”
“拉芙小姐说话好伤人哦!算了,反正今天的目的不在于此。”约书亚耸了耸肩。
“干嘛?”
“我带了人来。”
“该不会是?!"拉芙不安地望向酒馆大门,作势欲躲避般。
“啊不是她们三个啦!她们有工作来不了。”约书亚猜到了拉芙的心思,于是解释到。
“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就...没关系。”拉芙躲到了我身后,死命盯紧约书亚。
“我想是你们应该认识的人喔。“约书亚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机械表,“差不多到了吧?”
与此同时,约书亚所说的人独自来到酒馆;订正,是“拖着”什么东西来到酒馆。
“父亲~不准去酒馆了啦!”稚嫩且带有哭腔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一部分客人侧目。
“诺依乖!爸爸我这是去和朋友聚会。”颇有书生气质的利维希文,拖着一位哭泣中的小女孩,两人不断拉扯,步伐缓慢走入酒馆。
小女孩看上去不超过八岁,还处在会管家长喝酒的年纪,再长大点估计就厌烦了吧。
如前文所说,诺依小姐是利维希文先生的爱女;粉金色齐耳发,身上的衣服也是与利维希文先生的白色西装成父女套的儿童卫衣,白底色,带有孩子气的浅蓝色蕾丝边。
“不管不管!不准喝!”诺依牵动利维希文先生的衣角,泪眼朦胧,委屈的样子,仿佛快要哭出来了。
利维希文又十分宠爱自己的女儿,见状喝酒也不管了连忙就地蹲下,狠狠地用脸磨蹭着诺依的脸,“我可爱的诺依啊,别哭了,那爸爸就不喝了好么?”
“有机会!”说时迟那时快,诺依一改先前的哭面,眼神寒光乍现;
诺依用右手使出一记地狱葬送手刀趁机绕到利维希文先生脖颈处,劈砍而下,其精度之高,速度之快,绝非一朝一夕间可以练成。
“啊啊啊啊!!!!”利维希文先生口中发出不得体的叫嚷。
然不知是不是诺依刻意留手,或是年纪较小的缘故,手臂力量没有发育完全。
这下没有直接将利维希文先生劈晕(劈晕了我反而要佩服诺依的手劲),只是倒在地上捂住脖颈无法动弹,但这对诺依来说也足够了。
紧接诺依就轻而易举地拖起利维希文先生的衣领,丝毫不顾及自己父亲大庭广众下在地上打滚的颜面,一步一步不急不慢朝我们走来,压迫感简直拉满。
“荷蒙哥!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让父亲进酒馆的么?!”诺依用撒娇的语气和我说到,可在此时显得恐怖无比,“请不要纵容父亲!”
“是...对不起。”我无言以对,只能老实忏悔。
“诺依小姐,”约书亚居然用了敬语,陪笑道,“今天也是特殊情况...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利维希文先生一马呢?”
“约书亚的面子...值钱么?”诺依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天真,冒出的话语却无比冷酷。
无邪的小孩子才最可怕啊,我首次深刻认识到这个道理。
“唔!”约书亚的胸口猛地一抽,看来是受到了极大的心灵伤害。
利维希文先生被勒住脖子,眼看就要窒息。
“诺依,这样不乖哦。”拉芙走到诺依身旁,在背后从高处把诺依温柔地拥抱在怀里,“利维希文先生都说不喝酒了,偶尔也该让他们聚一聚吧?”
诺依嘟起小嘴,纠结了一会儿后放开了抓着利维希文先生衣领的手,“拉芙姐都这么说的话。”
“欸嘿嘿,”没想到终于得以解脱的利维希文先生在地上莫名谄笑起来,
“诺依的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甚至嘴角一侧流下了口水,一脸痴汉相;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未免好可怕。
“利维希文先生...你这样我报警了。”拉芙的眼睛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难道男人身为人父之后就会变成这样吗?这就是女儿的杀伤力吗?
但从拉芙的反应和达拉肯平时的作为来看,达拉肯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啊,只能说是利维希文先生的个人情况吧;
可这也不对,毕竟拉芙不能和正常“女儿”相提并论就是了;真麻烦啊,有了女儿的男人。
“父亲,恶心。”诺依露出鄙夷至极的表情。
“咳咳,失礼了。”利维希文先生掏出上衣兜的手绢擦掉嘴角的口水,将那位优雅的绅士形象还了回来。
“拉芙,我这边搞定惹。”这时,水木同学将酒馆的女性顾客送走,男性顾客被她自然而然地冷落后,也凑了过来。
“抱歉让你负责了那么久,很累了吧?”拉芙关切发问。
水木同学为了表示自己还不累,于是微微晃动脑袋。
“拉芙姐,这是谁啊?”被抱在怀里的诺依抬头疑惑地看向拉芙。
“这是我在哈鲁雷特学院的同学喔,叫水木曜。”
“是这样啊。”诺依将视线转向水木曜,“曜姐姐好。”乖巧的问好,有着抚慰人心的作用。
“好可爱的孩子啊。”水木同学将手放在诺依头上揉搓。诺依稍眯起一只眼睛,像猫般尽情享受着。
三个女孩子聚在一起亲热的一幕颇为养眼。
“啊我的诺依!我的天使!”方才冷静下来的利维希文先生又因此控制不住自己;原本利维希文先生就倒在地上,于是就顺势直接四肢着地猛然朝诺依爬去,“来~!让爸爸抱抱!”
奇行种啊你!不知意义的词语从脑海中浮现。
“别!这!样!笨蛋父亲!”诺依从拉芙的怀里抽出一只脚,踢在前来的利维希文先生的脸上,以抵御利维希文先生的冲击。
虽说最终利维希文没能成功抱住诺依,也避免了连同诺依一起撞在拉芙怀里的惨案。
可吓坏了一旁的水木曜,导致水木同学本能性弹起身子,随之就因为重心不稳而向后滑去。
谁都没发现的是,水木同学的身后,有一个体态消瘦的黑发男子正站在那里。
水木同学没倒在地上,而是发出呜咽声,“好疼哦......哎?不疼?”
“那个,你没事吧?”约书亚此时正以一个奇妙的姿势,双手放在水木同学的腋下,架着水木同学的两臂。
水木同学听见声音,感受到身体的异常,将头往上看去。约书亚则一直往下看。
两人的视线于是交汇,况且是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两人的头几乎要贴在一起。
好比少女漫画般的展开,时间好似于此静止,万物静默失声。
“这位可爱的小姐?”看着毫无动静,僵在原地的水木曜,由约书亚率先开口。
约书亚疑惑地歪头,只略微思索一瞬,展露肯定是平时撩妹专用的令人恶心笑容,边眉目传情,边故意压低喉咙,嗓音磁性地说道,“要我亲你吗?”
这家伙!不会以为水木同学是迷上他所以不敢动了吧!
听闻此言,水木同学浑身颤抖着起身,没有理会约书亚,而是举起手中的空托盘,眼神充满深邃黑暗地看向我。
我已经料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默默点了点头并抬手示意。
——荷蒙先生,我可以打这家伙吗?
——啊啊,这家伙平时就那副德行,所以大概没关系的。
“你请。”
“谢谢。”水木同学轻轻微笑到,要是放在以往,那看似灿烂的笑颜绝对会叫我不寒而栗;
“怎么了怎么了?”约书亚还满是不解,不知廉耻地将自己的脸凑到水木同学脸边,“小姐我叫约书亚哦?我的联系地址是...”
“是吗?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约书亚的话语被打断,水木同学没有回头地说到。
而后,凝重的气氛被水木曜手中空托盘拍击在约书亚那张臭脸上时的巨大轰鸣打破。
约书亚,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