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叶秋枫】)
【如果醒了的话,叫我们就可以了。】
【嗯。】
【这个孩子…真的没家属吗?】
【没有。】
【唉,那就先这样吧。】
【嗯,谢谢您。】
【没事儿,他就麻烦你照顾了,这孩子没有家人,只能靠朋友了。】
【您说的是……】
说完,医生便把门关上了。
刚刚一直在和医生对话的是诗如,可以听得出来她的语气很敷衍,看起来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和医生的交谈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因为我的冲动和幼稚,星海受了伤,当时他被打倒在地的时候我的眼前好像瞬间失去了颜色,时间也好像变得缓慢了,我姑且算是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随后便打电话给诗如,诗如也很快就来到了医院。
我叫救护车还算及时,星海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就把他抬到了这间病房,当时医生请求联络他的家属时,我们告诉医生他没有家人,搞的医生也很为难,以为我们在骗他们。
后来在我们的再三解释下,医生终于肯相信了,医疗费毫无疑问是用了我爸爸的银行卡,我感觉那时已经不是考虑要不要用那张银行卡的时候了,诗如丝毫没有推辞,让我掏了全部的钱,想必她现在很气愤吧。
医生在给星海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告诉了诗如事情的经过,她听完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望着墙上的钟表直到伤口处理完成,并且从那时起到现在她也没有正眼看过我,说实话我真的很想逃跑,但是那肯定是不行的。
责任在我,我除了在这里感受令人窒息的寂静外,哪里都不能去,我一直在希望诗如可以把我破口大骂一顿,责备我缺乏理性,谴责我没有考虑事情的严重性,质问我为何多管这种城市中到处都有的闲事。
哪怕是抽我两巴掌,说点及其伤人的话我也无所谓,我认为那样总比现在她什么都不说要来的痛快,这种沉默的谴责简直就是煎熬。
我感觉连说话的权利都不配拥有,我才来到这个城市第一天,就让星海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今后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寄宿在他家并且与他有什么联系了。
病房内回荡着星海平稳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就只有死死地掐住我喉咙的寂静在折磨着我的精神和意识,温柔的夕阳透过窗户温暖了周围的空气,粉尘在半空中缓缓的飘过,泛着粼粼的光芒。
诗如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我的对面,也就是病床的另一边,看着星海的脸颊思考着什么事情,我只能偶尔抬头看看她的反应和星海的情况,除了做这些以外就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紧紧抓住裙摆的双手。
或许我有千万种理由证明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我一个理由都不想说,唯独这件事,我不能选择逃避。
此时此刻,身为另一个「李星海」的诗如在想些什么呢…又是抱着何种心情看待这次事故的呢……
【其实会发生这种事也是意料之中…】
【……】
我不明白诗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做不出回答,总有种诗如在帮自己洗清责任的感觉,既然如此的话我便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连本人都没有给自己找理由,却要别人帮自己找,不仅丢人还很不负责任。
其实丢人与否我并不在意,但是我不想脱卸责任,更何况还是对有恩于我的星海。
【「我」就是这样的人,有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果然,是在找理由。
所有人都有过自己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好像当时想要去阻止那两个人打架的我一样,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想不出为何一定要去制止他们两人。
不想看到有人受到伤害?
看不下去周围那群人置之不理?
也真是可笑,不想看到他们两人任何一人受伤,结果却是星海躺在了病床上,看不下去周围人的置之不理,但是他们什么损失都没有不是吗。
感觉我就像傻子一样,不对,我就是个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
【我……】
【我很生气,但是不是在生你的气哦。】
我不明白,这个时候安慰我有什么用……
【……】
【我是在生「李星海」的气,如果我不是这种人就好了。】
这算什么……
虽然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不过现在能说出来的话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论如何我都无法原谅自己这次的行为,我不确定我以后会不会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我不会再连累到星海了。
或许我把自己说的太难听了,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这样反省。
【对不起…】
诗如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回应,而是静静地看着星海的脸颊,然后叹了口气,笑了笑。
【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秋枫。】
她的笑容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从中能感受到她的那份发自内心的愤怒,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后说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想这已经是她对我最大程度的宽容了,她的话语比起请求我以后注意,更像是警告我以后注意,就好像在说再有下一次就要我好看一样。
这句话没有半点虚假,我也完全相信诗如有那种能力,我让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受到了伤害,她是不可能完全不在乎的,这次的警告,已经是最后的宽恕了。
而在此刻,我也明白了,诗如并不是像表面上的那样什么都不在乎,当有人伤害到星海的时候,她便可以变得比任何人都令人畏惧和害怕。
我只能低下头,传达着我那微不足道的歉意。
【对不起…】
【道歉的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了,这次就这么让它过去吧。】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病房,在她打开病房门准备离开时,冰冷的话语成为了最后的警告,那种好像能把一个人冻结住的语气,可能正是她此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但是,如果有下次的话…那就说明你也不过如此……我也就不会再原谅你,到时候……我就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话音落下,病房门被关上了。
房间内再度重回寂静,即便诗如已经离开,那种紧张的空气还是让我呼吸困难,我握住星海的手,用额头向他专递着我这毫无意义的温度,这份温暖不会让他醒来的。
我也不过如此,诗如说的没错……
【对不起…】
……
(【我】为【李星海】)
缓缓睁开双眼,医院病房的天花板映入我的视线。
头部的疼痛还有些残留,看来想完全康复要等一段时间了,我既然能睁开眼睛,说明我还好好的或者,看样子神明大人还是挺给面子的。
我感觉左手有些温暖,像是被什么包裹住一样,我看向左手的方向,发现秋枫握住我的左手睡着了,她趴在病床上,双手紧紧的握住我的左手,左手手背都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鼻息,隐约还能听到她的呼噜声。
在这里呆了多久呢…
【睡好了吗?】
突然,右边传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秋枫在我昏倒后应该很快就通知了诗如,而诗如也肯定是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这里,看她的眼角有些血丝,想必也很累了,医生必然会询问她们我家人的联系方式,而她们要和医生解释我的情况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不过,既然我现在好好的躺在了这里,就说明她们已经把事情都解决了。
医疗费的话,不出意外应该是秋枫付的,因为如果换作是我听到诗如和秋枫出门时诗如出事了,那我肯定会在心里暗自怪罪她,并且让她付全部的医疗费,而秋枫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把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我不是喜欢吃亏的人,诗如也不是,所以秋枫被诗如责备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也不是会把人逼到绝境的人,所以现在诗如应该已经原谅了秋枫。
至于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怪罪过她,她虽然说之前和家人来到过城市,但是很显然遇到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所以难免会有些激动,通过这次好好地吸取教训就好了。
秋枫一直陪在我旁边很辛苦,诗如也是。
【辛苦你了。】
【那是,实在是太辛苦了,和医生解释你的情况,还得被医生拉去在各种表上签字。】
【没把名字写成「李星海」吧?】
【啊,写错了……】
【喂…】
【这你也信?】
【我没信,就是配合一下。】
【切,无聊。】
【怎么算有意思?】
【我想想啊……】
【还真想啊?!】
我们之间的交流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实际上却都是建立在知道彼此下句话说什么的基础上,这种感觉已经很久违了,多亏了她我现在精神多了。
【那两个人呢?】
说起来,我挨了那一下板砖,那两个人也应该停下了吧,现在秋枫坐在我的病床旁就说明那两个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吧,不然她不会丢下那两人不管的。
只见诗如笑了笑,说出了我想听到的答案。
【解决了,秋枫说你挨打了以后那两个人就停止争吵并把你送到了医院,向我和秋枫道了歉离开了。】
【哦…嗯,没白挨打。】
【代价有点大吧?】
【这个…是有一点…】
不可否认,为了阻止两人打架自己的脑瓜挨了一板砖,多少都有些划不来,但是至少结果是达到了我所期望的样子,所以无所谓了,脑袋的话,过一段时间也会好起来的。
有的时候我挺为我的这种乐观担心的,因为看起来就像个傻子一样。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外照入病房,照在秋枫那柔顺的橙色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月光下诗如的眼眸如宝石般耀眼。
此时此刻,有她们两人陪在身旁,我感觉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这次事故也不过是生活的小插曲,虽然这个插曲听起来多少有些问题,不过这也算是新生活的开端,不出意外的话,等伤好了以后就开学了。
到时候我会变成望海欧的二年级生,学校各种各样的活动又会照常举行,高二的时候不仅要进入社团还要参与学生会成员的换届选举,以及军训和远足,总之麻烦的事和令人开心的事都会如期而至。
就像不断造访的季节一般。
唉,好像不经意间就想了很以后的事情,明明连寒假都还没结束呢…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多期待下未来会让自己得到些动力,更何况现在我还是躺在病床上的可怜虫,不多想些好事怎么能行?
我望着窗外满天的繁星,不禁扬起嘴角。
【冬天还有多久结束?】
【还很长呢。】
没错,还很长呢…
抱着对这个白色季节的依恋,我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