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漆黑的树干飞快地从纪幽远两侧掠过。
这些本质是海绵柱子的障碍物撞上去也不疼,纪幽远想的话甚至可以把它们统统撞开,跑出一种所过之处夷为平地的效果。
但他还是依靠闪转腾挪的身法精巧地避开了它们,原因是他发现自己这样做前进的速度最快。
当然,纪幽远没学过跑酷,也没做过避障训练。
这和他跟着尼奥尔德爬电梯井那次一样,属于脑子还一脸懵逼,但身体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的典型。
凭借直觉,他就能与环境融为一体。
森林是他的盟友,阴影是他的手足。
他已经用匪夷所思的速度搜索了半个酋长侧的树林,搜寻镜和爱的位置。
进入树林以来已经过了快两分钟,他的脑海中已经隐隐锁定了镜和爱可能所处的大致方位。
尽管还是“大致”,但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
那可是在暗世界都有丰富经验的异能狙击手,即便带着累赘,镜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有信心能把追踪者甩得妈都不认识。
可惜经验和误导在面对纪幽远这样的对手时统统失效了。
丫根本不是通过技巧在追踪,他的追踪方法是:
“俺觉得俺的目标在那个方向”,然后他的目标还真就在那个方向。
镜带着爱一路转移,但身后的追踪者如同附骨之蛆,他使尽浑身解数仍然死咬不放。
“沃日,这家伙什么路数……”
镜作为一个很少被人近身的狙击手,此刻压力山大。
照这个势头,两分半左右,纪幽远和镜就会相遇。
即便如此,纪幽远还是觉得太慢了。
他很明白在激烈的近身战斗中,两分钟实在太长太长了。
亚兹拉尔在河滩上面对的是酋长和沉的围攻,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在靠经验和比人类强不了多少的身体素质,硬抗一条疯狗和一辆卡车。
特别那条疯狗长得贼可爱还一肚子坏水,稍微一不注意就能被她坑得底裤都没了那种。
亚兹拉尔是拿命在拼,他不能辜负了这份决意。
还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纪幽远的心中直觉猛地一条,他瞬间弯下腰,向侧前方一滚。
一支寒光凛凛的箭矢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蹿出,擦着他的背脊飞了过去。
这一箭就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打破了勉强存在着的平衡。狙击手与追踪者的僵持瞬间消失,在这崎岖狭窄的林间小路上,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三米。
镜认为自己刚刚那一箭是万无一失的,他打死也想不明白一个人要怎么躲过毫无征兆的一击。莫非这全息投影刚推出就有人研究出锁血挂来了?
镜的偷袭落空,这成为了纪幽远巨大的机会。
前方的异能者因为这不可能的失手而愣神了短短片刻,这个瞬间里,无论是他还是他身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少女,都是靶子。
纪幽远在翻滚的途中就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他在入场前选择武器时不止拿了巨斧,还保险起见地拿了两把匕首放在腰间。
准备周全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右手奋力将匕首掷出,左手已经把另一支匕首抽了出来,蓄势待发。
掷出的匕首在空中打着旋,偶尔飞过树隙间洒落的阳光时,会有刺目的光在匕首的刃上绽开。
那个瞬间,小小的匕首宛若撕裂黑暗的流星。
镜拼命地扭动上身,试图避开匕首的轨迹。但他和纪幽远实在太近了,这努力注定是徒劳。
匕首的尖端击中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海绵的利器在他身上连痛觉都不会留下,但全息投影赋予的充满暴力美感的特效中,镜知道这一下带走了自己大半的血量。
镜感受到了可怕的压迫力,好像码头那一晚远远看到阿蒙展现出真正的实力时。
不过这次更近,更强烈。
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是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可怕对手。
长弓飞快地就位,投影构造的箭矢在他拉开弓弦的瞬间浮现。那嗜血的锋芒直指刚刚发起冲锋的纪幽远。
异能的加持下,这条林间小道上的一切纤毫毕现。镜看到,纪幽远的冲锋拼尽了全力,他无法转向或者调整路线了。
这一箭,会真正的万无一失。
利箭离弦,直指纪幽远眉心。
纪幽远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把那锋刃拦在了箭矢的轨迹上。
只要挡开了这一箭,他就能把镜秒了——
那个瞬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席卷了全身。他拼命往后一仰,让上身稍稍偏了偏。
紧随而来的第二箭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忽然明白了镜的打算,刚刚的第一箭就是迷惑他用的,瞄准他的眉心,让他不得不格挡。
而抬起手的动作,会遮挡他的视线。
于是,镜就能用第二箭直取纪幽远的心脏。
这才叫万无一失……
见鬼了。
镜依然想不明白纪幽远是怎么在那样电光火石的瞬间察觉他的计划的,但无论如何,那一箭没能射穿他的心脏,而是从肋骨之间穿了过去。
重伤,但不致命。
纪幽远百忙之中扫了一眼自己的血量。
3点,随便什么擦着碰着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游戏中的伤势并不影响到他的行动力,冲锋依然在继续,镜的身躯已经近在咫尺。
缺乏近战能力的镜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了。
匕首伴随着冲锋的动能,划开了镜的喉咙。
红色的溅血特效中,镜的血量归零。
完成了这彗星般一击的纪幽远并没有停下等待广播,他右手没有停歇地从背后取下了斧子……
下一瞬间,一脸懵逼根本没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的爱,脑门上就挨了一下。
她被这一“斧子”砸得脑袋后仰,视线中全是松林层层叠叠的枝丫。
几秒钟后,她才知道自己和镜双双阵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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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长你大爷’队成员‘璧’,已阵亡。”
“‘酋长你大爷’队成员‘亚兹拉尔’,已阵亡。”
纪幽远走出树林时,这两声广播先后响起。
河滩上,亚兹拉尔正用巨剑支撑着身体,气喘如牛。他的身旁是依然在抱头蹲防的奈奈。这两人的两侧,拿着双盾的沉和扛着巨剑的酋长一左一右,神色稍显疲惫。
酋长看见了纪幽远,扬了扬下巴道:
“哟,挺能干啊。”
顿了顿,她有问道:
“还剩多少血?”
“一层血皮,你们呢?”
“小半管,沉大半管。”
亚兹拉尔喘着粗气加入对话:“抱歉……呼……呼……他们用璧当挡箭牌……”
“酋长确实是这种作风,你出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了。”
“……我知道了。”
纪幽远举起斧子摆出了迎战姿势,酋长见状挑挑眉道:
“一打二,这么勇?”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沉,跟我冲!”
没有更多的寒暄,没有更多的仪式感,最后的战斗瞬间爆发。
三人全速跑过河滩,在浅浅的河流中踏起虚无的水花。
他们在河道中央相遇,沉的双盾率先迎上。他要封死纪幽远的攻击和闪避路径,为酋长制造一剑毙敌的空间——
而下一刻纪幽远的动作,与他的计划完美错开。
手握巨斧的年轻人身子忽然一矮,但冲势未止。
他从沉双盾下方的空隙中,一个滑铲钻了过去。
沉只感觉自己的背上从下至上挨了轻轻的、把他劈成两半的一击。
“‘暴揍纪幽远’队成员‘沉’,已阵亡。”
广播声中,一个翻身站起来的纪幽远,手中的斧子和酋长的巨剑撞在了一起。
“还没完呐!”
少年热血沸腾的暴喝声中,刀光剑影斩断了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