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夕拍了那张照片后就把手机还给她了，低下身去在吧台柜里翻找着什么，陈晚情的心还很乱，只注意到了她拿出了一根半黑半白的发圈，中间是渐变色的。
她把手伸过来了，还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陈晚情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但李念夕只是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撑开发圈后绑到了她的手腕上，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在这期间，陈晚情的指腹触碰到了好几次她的掌心，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么？她的手背很好看，皮肤细腻健康，青筋若隐若现，可掌心就粗糙了许多，在掌心和手指连接处的下面一点，甚至能够感觉到一层厚实的茧。
反过来看她自己的手，一双没怎么干过活的手，干净白皙，手指修长，倒显得有些娇气了。
“这是？”陈晚情先暂时抛开了脑海中的那些念想，看着自己手腕处的那根发圈的眸子微微敛起，尽显询问之色。
“这是我的发圈，以前学生时代不是就有这种吗？有了情侣关系的女生给自己的男朋友手腕上绑一根常用的发圈，可能是在证明两人经常在一起或者说他是有女朋友的什么吧，虽然挺幼稚的，但说不定还有用。”
李念夕一边解释着一边收回了已经被陈晚情喝完了的鸡尾酒杯放进水槽里冲洗擦净。
确实，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看见班里有女朋友的男生似乎都戴了这个。
陈晚情心想着，抬起胳膊把手腕放在了吧台的灯光下，仔细看着这根黑白渐变色的发圈。
“是干净的，我就戴过两次。”
李念夕以为她是在担心卫生问题，出声提醒了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这工作了很久吗？”
无论是李念夕在这家酒吧工作时的随意穿着，还是在某些隐秘角落可见的她的私人物品以及她对这的熟悉程度，陈晚情都有一种这家酒吧是她开的错觉。
“是挺久了吧，七年左右了。”
她会问这个问题让李念夕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回答了，毕竟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答案。
只是她原本是认为陈晚情和她一样，只是互相利用完这段利益关系后就结束而已，不用去了解且渗入对方的生活。
“七年？那你那时候不是才……”陈晚情犹豫了一会，她明显记得李念夕今年才二十三岁来着，七年，那她刚开始工作时的年龄是……
“我那时候才十六岁。”李念夕接下了她没说完的话，脸上的表情仍旧是工作时间段的自然亲和，甚至看不出有丝毫不悦，仿佛已经不在意了一般，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以前的她可能还会因为同学的一句“在酒吧工作的女人都是不干净的”而不爽很久。
“未成年不是不能来酒吧吗？”
“我成年以前都是在清吧当助手，这边氛围好些也没那么多闹事的人，我也是没办法，当时家里父母去世，多亏了林静愿意让我在这工作，只要她不说，没人查得上来的。”
说完李念夕还俏皮地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好可爱……
陈晚情看得直愣神。
“咳咳，林静就是这开这家酒吧的老板吗？”
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记得好像是上次酒会工作人员名单上排在李念夕旁边的，她还瞟见过一眼，是那种成熟妩媚类型的女人。
“嗯，隔壁那家酒吧和这间清吧都是她开的。”
“她应该……比我大一点？”任何时候询问一个女人的年龄都是如同禁忌一般的，所以陈晚情问得很委婉。
“陈总今年多大？”
“二十七。”
比我大四岁啊。李念夕侧眸看了一眼陈晚情的脸，心想着。
“静姐比您大十岁。”
陈晚情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从那女人整个人身上只能从眼角的笑纹看出她确实是有李念夕所说的那般年纪，可她皮肤保养的也太好了吧？而且给人的感觉很精神很有活力，完全不像是三十七岁的模样。
“静姐很喜欢运动的，她练了快二十年巴西柔术了，是黑带五段，所以人看着年轻有活力些很正常。”李念夕就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一样，轻易地就为她做出了解答。
对于这种自律的女人，陈晚情心里除了佩服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那你们……是住在一起的吗？”她又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李念夕抬起头来望着她，睁大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在酒吧工作一般不都待到很晚么？”
因为待到很晚，索性直接住一起方便些？
李念夕几乎是猜到了陈晚情会说什么了，直接接过了她说的话。
“没那个必要，我也有自己的家。”
她说到这里就没继续说下去了，但陈晚情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上次去接李念夕时她推着的轮椅上的那个女人是谁，比如她练了多少年吉他，会哪些曲子，比如每天的安排是怎么样的，再比如她这周周末有没有空……很多很多，可她和她的关系似乎还没能好到能问这些的程度，所以她不敢随意开口。
“现在没在读书了吗？”
其实她早看过了李念夕的资料知道她已经大学毕业一年了，但她不能暴露这样的事实，只能先如此询问着。
“毕业一年了，原本是拿到了密歇根大学的奖学金的。”
“只是？”
只要带有“原本”或类似词语的话后，总会接上一个让人心生沮丧的“只是”。
“只是家里出了点事，不方便出国留学，需要很多钱，留下来找份工作要好些，就没去。”
她甚至不愿意面对自己说出“家里的事”的真正原因，陈晚情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虽说有“家丑不可外扬”这种话的道理，但陈晚情怎么也觉得自己不像是会去嘲讽这种事的女人，应该是看着更容易交心的那一类才是，为什么李念夕不愿意和自己说这些呢？或许她们的关系还得再近些……
“如果你真的很缺钱的话，我可以……”
“陈晚情……”
她叫自己的名字了！
陈晚情的眼皮几乎是紧接着立马跳了两下，抬眸去看李念夕，以为是她是因为自己的这番话感动了，或者说是要和“那种人”一样向自己求情了。
她向那望去时，脑海里想了很多，不知为何，明明是她自己说出了那种带着“我可以借你钱”的语气的话，但她心里却并不希望李念夕来向自己求情，来向自己借钱，那样的话，就真的和“那种人”一样了，她会发自真心讨厌李念夕的。
说简单点，她其实是在试探李念夕。
可陈晚情只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介于冷与苦之间，微敛的眸子给它附带上了一丝自嘲的色彩。
“我们的关系既是陌生人也是朋友，我没想过从你那拿到什么多余的东西，你可以认为我是在当了婊|子还立牌坊，也可以觉得我是在演戏骗取你更多的同情心。但是在这里，我只是把你当做了一个听客，而我是一个说客，你想听我的故事，那我就讲给你听，不求回报也不求任何一点同情心，这一点还希望你搞清楚。”
她说话的语气可以说是毫不客气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可这番话偏偏就让陈晚情听得舒服了。
她开始有些喜欢李念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