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门没有关,一直在等待着达龙。达龙刚一进城缰绳被一把抓住。
是李全,此时他的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包扎。
“走达龙,去武备库,见见你主母。”他一边安抚着达龙的战马一边说。
“啊,好……”虽然很合情理,但是达龙还是有一些惊讶。
“我有事相求,咱们路上说吧。”
“好……”
身后的城门咣当一声关闭,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武备库走去。
金军中金大帐中,军医正在用绷带慢慢的包裹着完颜弼的头。
完颜弼并不是第一次受伤,然而现在的他明显年龄大了,周身是汗,气如悬丝。这时营帐的门帘挑动。
“景山你来啦。”完颜弼强打精神。
完颜合达走进了大帐,完颜陈和尚跟在其后。
“副帅……”完颜合达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老人的惨白的脸不由得有些动容。
“不打紧,景山,幸亏是紫薇都卫急时来救,不然老夫决定是比现在难堪百倍。”
“景山,本来不想惊动你过来,但是,有件事十分要紧。敌军似乎有一些状况……”头上袭来一阵剧痛使他停顿了一下,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接着说:“河东军这次截营,恐怕是自曝其弊,在我看来太原城中恐怕损失奇大,若不是箭没了,便是粮没了。”
“弹尽粮绝?”
“极有可能。景山,请你代替我指挥全军,明天一早时分,务必继续强击太原城,李全他伤的比我重。”
“不过还是让李全他逃了,不过看他逃的狼狈不堪,想必如副帅所言。看他伤的很重,此时李孝之他会不会已经……”
“不良佐。”完颜弼打断了完颜陈和尚“李全他一定还没有死,这点我很确定。”
听了完颜弼的话,完颜合达,蒲察官奴两人将信将疑,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各自回营了。
天色渐渐转明,李全和达龙一步一步穿过那原本生气盎然的街巷,向着武备库走去。他们脚下是泥泞的道路和杂乱的瓦砾,此时李全像个老态龙钟的人,他走的很吃力,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手捂着肋部,体内两颗已难以取出的箭头随着他的动作扩大着创伤。
一阵阵钻心的剧痛袭来,他紧咬着牙关,鲜血沿着他所穿山文甲的纹路流了下来,一滴滴打在他脚下的路面上。
达龙注视着他的背景,随时准备将摇摇欲坠的李全扶住。他此时已经明了在缺医少药的城中李全身上的伤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屋子中潮湿难耐,秒真母子及解夫人和孩子五人围坐在一张桌周围,桌案上一只油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
他们看到李全的样子,全都一惊,杨秒真更是捂住了嘴,眼泪差一点流出来。
“主母!”达龙跪倒施礼。
在所有人都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之前,李全向着处月说道:“处月,你先随达龙出去一下,我有话跟娘说。”
四岁的李处月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听从父亲所说,向着门外走去。解夫人本想问问丈夫的情况,但看到李全此时的样子,不敢问,也起身施了个礼走出了门。
“处月!等一下,你忘了向娘行礼了。”一缕朝霞从房屋墙上的裂开的缝隙中射了进来,照射在李全铁青的面颊上。
“处月恭敬父亲,母亲安好,儿先告退。”处月跪拜之后起身走出房门,而后将门关好。
此时的秒真已经明白李全的意思,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李全看着门口,秒真看着李全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有没有好好看看孩子?”沉默被李全打破。
“嗯……”
“对不起……”
“你做的决定我不会反对,况且这是你作为父亲想要做的。”
“作为一个父亲,我对不起壇儿,这一次我不能再失去处月。”
“没有回旋余地了?”
“我决定了,还请你理解。”
秒真摇摇头,“我已经说过了,你做的决定我不会反对,只会跟你同进同退。”
夫妻相视一笑,李全本打算走过去坐下,但是身子一摇失去重心,所幸李全拔出黑钢插在地上,用手紧扶刀柄才没有摔倒。
站稳之后,李全慢慢坐下,此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败了。”
“可知道败在哪吗?”秒真拉住李全的大手。
李全看着秒真的双眼,淡淡地说:“我与牙烈相同。”
“有一些相同,但更多的是不同,恐怕你败得更像你所崇敬的那个人--南朝鄂王。”
“武穆岳王?”
“对,你与牙烈不同,更甚者你与同朝的所有人都不同。谁都知道为政之道,为官之路一定要在朝中左右逢源,需要有一个稳固靠山,你当然也明白,可以你却偏偏不那么做。”
“可我……”
“我知道你要说有完颜弼,他是你的知己,是贵人,但是却不是你的靠山,他敬你的为人,敬你的能力。可你们却没有相同的利益,况且你复国的梦想对于作为金国王族的他更如芒刺在背。准确的说你对于整个金国朝廷都如芒刺在背,你是个另类。对于别人来说如果你无能,那还好,还可以选择对你视而不见。而官人你李孝之却击败了整个金国视如瘟神的成吉思汗,名满天下。他们对于你这个另类的不解,疑惑,不屑,一时全变成了恐惧。对你的恐惧更甚于蒙古人。如鲠在喉。”
李全黯然。
“刚强容易折断,他们派完颜弼前来也只是为了确保,其实谁来都一样。”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甚至完颜弼都与我来过信,指点我一些为官之道,可是我却连最简单的趋炎附势都做不来……”
“或许有些人确实是生来骄傲,武穆王是,而你也是,而可叹生来骄傲之人,也生来必有理想。”
“不过鄂王理想是尽忠报国,他死之日,理想就已经完满了。而我的理想,我身死之后便化为乌有了。”李全笑道。
“不以成败论英雄,我在嫁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你是英雄,如今你果然是。我杨秒真遇到你李全,无比幸福。”秒真满脸是泪强笑道。他捧起丈夫的脸想看仔细,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看着丈夫脸上每一道伤疤心头都缩紧一下。当她正要亲吻他的时候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将军,不好,敌军又来攻城。”
李全一惊,手抓黑钢刀柄猛地起身。
“咔”的一声黑钢裂成两截!
“刚强,必然容易折断……”李全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