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清醒来时,自身所处的世界安静得可怕。
我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腰酸背痛,最后毫无知觉。
不懂为何会想起关于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是盯着暗红色的帷幕默默思考。
也许是太多人因为面前的舞台从这个世上消失,让我情不自禁的回忆起过去的种种。
人类究竟是什么呢。
只不过是脆弱的无力生物。
明明早就知晓这一点。
但在看着生命的消散是那样随意,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反复握起着拳而后松开,上面已经沾满了献血。
人类的亦或是动物的。
就算离着很远,也能清晰的闻到从体内传出的腐臭气味,我能够感觉得到。正不断腐烂的自己的心脏。
【究竟要怎么办才好呢......】
无力的嗫嚅,最终还是被寂静吞噬,宛若投入湖水中的小小石子,立刻被淹没得不见踪影。
我并不后悔自己杀死了曾经的友人,也不为现今友人的死亡感到悲哀。
因为她们统统都是软弱无力的家伙,没有我这般满腔的恨意。
是不会懂得的,生活的如此快乐的家伙们,是不会懂得的。只凭借着憎恨作为活下去的动力,强忍着日渐加剧的绝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寻找着能够生存的方法......
【太软弱了,对吧。】
身后忽然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我被惊到的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名正笑眯眯的望着我的少女。
【大家都太软弱了,对吧。】
又一次的重复了方才的问题,依旧是看起来十分不舒服的笑容。
她是和我同一班级的学生,XX。
在思考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之前,我下意识的想要遮住自己的遍体鳞伤。
然而我的举动却被她看透,XX在我把衣服领口提上去之前,抓住了我的右手手腕。
【啊啊啊啊!】
我吃痛的惨叫出声,右臂的脱臼使疼痛几乎侵蚀蔓延了整条肩膀,就算是动一下小拇指头的指甲盖,也会瞬间让我痛得两眼发花。
【受了很重的伤呢。】
听起来有些伤脑筋的语气,然而却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
我的额头上逐渐浮现出点点滴滴的冷汗,不断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可恶,真的很痛啊。
都要怪那个该死的父亲。
啊,虽然他已经死了......
【你也是时候该放开了吧。】
我用没有受伤的,还勉强能够使用的左手拍开XX的手。
在右肩重获自由的一瞬间,我站了起来,后退了三步和她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不为所动的XX。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快点离开。】
【......这可,不行哦。】
直接无视我的话语,XX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而来。
途中若是遇到障碍的椅子,也不闪开,只是将那些阻碍到她前进的椅子全然踢倒,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我被她那无形的强烈气势压得直不起头来,只顾着不断后退。
最终无处可退的撞在舞台的边缘。
XX的身体也越渐靠近过来,她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双手撑在我的身侧。
我被关在她双臂之间的狭小空间,视线也被迫停留在XX的身上。
奇怪啊。
不由得如此想着。
平日里的这家伙是这种性格的吗。
不.......这点暂且不提。
不断回响在内心深处,一次比一次响亮敲响的警铃,充斥在大脑之中。
这是身体传达给我的危险的警报。
【我啊,是来杀掉N纪同学的唷。】
面不改色轻易的说出了杀死两个字。
矗立在原地愣了愣神,我好不容易消化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后缓缓的抬起头。
毫无遮掩的将自己被父亲打肿,变成完全不能直视的可怕模样显露而出。
XX依旧毫不动容的微笑着。
我试图想要从中看出什么的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可惜从那双灰色的瞳孔之中,除了一片死寂什么都无法窥探。
是那样毫无生气的暗灰色。
和XX的第一次对视,让我在一瞬间了解自己同她身为同类的事实。
终于......找到了。
和我一样充满着对这世界绝望的人。
终于......找到了。
太过激动的心情,让我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寻找多年的珍宝被直接送到了眼前。
我的同类、我的同类我的同类、.......能够了解我的心情以及我的憎恨的同类!
所以说......
缓缓抬起双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让我一下子忘记了受伤地方的痛楚。
我亲爱的同类啊......
左脚迈出一步,和XX的距离挨得更近了。
【请你......】
嘴巴不受控制的自行张开,用几乎是用气息组成的柔和话语,附在XX耳边如此说道。
【去死吧。】
我紧紧掐住了XX的脖子。
双手不断收紧,在掐着XX脖颈的同时,也向右肩反馈来剧烈的疼痛。
一面喘着气,一面大声叫着,我拼尽浑身力量,仅凭着意志力一心想要将眼前的少女掐死。
【去死吧。】
宛若念动咒语般的,我盯着XX的面孔低声喃呢。
从很久以前,我就如此决定了。
若是有一天遇到了自己的同类,那么就一定要彻底将其抹除,无论用怎么的方法。
想要消灭同类的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我无法和同类达到共识、共存的境界。
不能允许同时出现,因此我才立下了如此誓约。
没有想到的是......
这么快就遇见了。
既然如此,就要快点杀死她才行呢。
不然会违背我发过誓的信条。
如此想着,掐住XX脖子的力道越加加剧,她的脸孔因窒息和缺氧涨红起来。
那让人厌恶的笑容,却仍饶挂在嘴边。
呈以不自然的角度上扬着。
【我才.......不要.......唷。】
硬生生的挤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的小腹受到重击,XX弓起膝盖,踢了过来。
我捂住肚子剧烈的咳嗽,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
【呼哧.......呼哧......】
感到呼吸困难的大声喘气,脑袋嗡嗡的一片,眼前也发黑起来。
宛若老旧的电视机屏幕,浮现出断断续续的雪花。
【哈?杀死我?你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东西啊......!】
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我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算自认为人生十分无趣,但也没有到要被别人结束的地步。
眯起眼睛,我摸索着衣服两侧的口袋,想要从中找出能够充当武器的东西。
伸进左边口袋的手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想那本应是带有冰冷触感之物,此时却被自身的体温弄得有些发烫。
回想起来这是前段时间放进去的折叠小刀,虽然只有三公分左右的长度,但用来杀死一个人应该还不成问题。
我握住了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小刀,顺着长袖的袖口塞进胳膊里。
与此同时,一股不合时宜的睡意涌了上来,我摇了摇头,想要驱散那类似于发烧了的感觉。
尽管如此,呼吸越发困难,宛若置身于火炉的炽热,汗水也不断流了下来。
被父亲打伤的地方也更是火辣辣的疼痛起来,身体各个毛眼都像是被扎入了细针,不断刺激、折磨着我的神经。
眼前的镜像不断虚化,最终除了XX那模糊的人形轮廓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身体失去肢觉的向后倒去。
【咚———】
后脑勺和舞台的木地板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响声却依然没有让我清醒过来。
感受到的只有一阵木然。
【虽然好孩子只不过你用于伪装的面具......】
XX那慢悠悠、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此时听来更是被放慢了一个节拍,有如催眠曲的回荡在耳畔。
【总是刻意开朗,很辛苦吧。】
这点还用不找你啰嗦。
一面想着,我闭上了眼睛。
让自己陷入黑暗当中。
【大家都是如此虚伪的活着,真是很恶心呢。】
什么啊,是在讽刺我吗。
尽管闭上了眼睛,我却没有力气去捂住耳朵,只好任凭XX的声音闯进只属于我的狭小空间。
我感受到她忽然靠来的气息,想必是坐到我的身旁吧。
这种像是友人之间的谈话到底算什么啊。
提出疑问却不想思考,现在怎样都好,我只想快点睡觉。
【比起人类我更喜欢动物一些。】
张了张嘴,话语自行流泻而出。
【能够让我感到安心的就只有动物而已了。】
【......我啊,还是喜欢人类呢。】
【什么嘛,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呢。】
我叹了口气,挪动了一下身体。
XX的身上沾有和我一般的难闻血腥气味。为什么以前没有察觉到呢,那浓烈刺鼻的气味。
想来也是将自己伪装在厚重的面具之下了吧。
【那样拼命想要生存下去的人类,不是十分有趣吗。】
【我倒是不觉得,早点去死不是更好吗。】
【所以说明明自己的存在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还是想要活下去的人类才有趣哦。】
【......】
无法理解XX的想,我用沉默代替回答。
邻居的欧巴桑、友人Q昙、自己的生父。
这些是被我杀死的人类们。
也是名为憎恨的负面感情的来源。
只凭着对于父亲以及她们的恶意,才支撑着我活到了现在。
那么现在,恨意的来源已然消失,接下来的我究竟要如何是好呢。
侧过身子,我努力睁开双眼,全神贯注的盯着身旁的人。
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支柱出现裂痕,在它完全断裂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既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么就一定要实行。
如此想着,我深深吸气,利用全身的力量扑在XX的身上。
她发出吃了一惊的声音,我紧紧贴在XX的身体上,把一直藏在袖口中的折叠小刀滑了出来,迅速的插入XX的胸口。
伴随着噗嗤的将刀刃刺入肉中的声音,鲜血迅速从一个小圆点向周遭扩散,随后,我听到了XX吃力的喘气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心跳,过于突兀的激烈跳动起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寂静无声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空间之中,被扩大了数倍传入耳中。
按住XX肩膀的手松了下来,我离开她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从高处俯视着她越发变得苍白的面孔。
【唔噗噗......~】
我无奈的轻笑出声。
【也许真的是这样,拼命挣扎、想要存活下去的人类更加有趣呢......】
话音刚落,我重重的朝后方倒去。
【咚———】
身体笔直的从距离地面一米高度的舞台上跌落,身体呈现出极不自然的模样躺在地上。
血液源源不断的从插在胸口上的那把小刀深处涌现而出。
不断变得冰冷而又僵硬的感觉,从指尖一路延伸到身体各处。
上眼皮和下眼皮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最终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是XX那步伐不稳向前挪动着的身影。
我确确实实刺中了她。
只是碍于折叠小刀的长度,没有插入心脏之中。
无效的攻击,反而给XX创造了能够杀死我的机会。
在折叠小刀刺透皮肤,扎入肉中的同时,XX用小刀刺入了我的胸膛。
相差了的三公分距离,决定了我的死亡。
要是刚才用折叠刀直接刺进她的喉咙就好了......
如此想着的同时,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浮现出了各式各样的人的模样以及声音。
[你受伤了吗,N纪同学。]
Q昙的声音。
[这可是家暴,我带你去警察局!]
邻居欧巴桑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快点去死,没用的小鬼。]
被称之为父亲的那家伙的声音。
啊啊......没想到在杀死他后,自己竟会如此之快的迎接死亡。
毫无疑问,我和父亲都会被死神分配到地狱之中。
到那时候......再相遇吧......
思绪逐渐消散,最终化为泡影无影无踪。
我闭上双眼。
让仅属于自己的世界,永远沉陷在黑暗之中。
*
把折叠小刀从胸口拔出来的同一时刻,以免血液会喷出来的我用面巾纸捂住了伤口。
伤脑筋的看着那瞬间便将白色面纸浸染成鲜红的自己的血液。
【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死去呢。】
我如此问着身旁的N纪。
不知道回去涂一点止血药会不会好呢。
想来在此之后就不能剧烈运动了吧。
就算是我也偶尔想要撒个娇什么的。
漫不经心的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等待着血稍止一些,才绕到了N纪的身后。
小心翼翼的将她架起来,朝向舞台的阶梯处拖动。
N纪尸体下方的地面被她的血迹浸染成暗红的颜色,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还要将这些统统清洁干净,就提不起劲来。
我开始着手死亡现场的布置。
警惕着不让自己的血迹沾到现场,我把N纪架着抬到舞台上方。
从伤口隐约传来的刺痛,让我无法使出全力而变得行动缓慢。
花费了莫约二十分钟的时间,我才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呼呼~】
松了一口气的站在舞台下方,我自下而上注视着N纪的面孔。
死去了的她终于卸下虚伪的面具,那故作开朗的虚伪笑容不再出现在脸上。
人类一点也不有趣。
当然也不可能去喜欢动物。
我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职责的同时,享受能够从中获取的快感而已。
太过虚伪,以至于可悲。
无论是学校还是里面的学生,所有人都带着完美无缺的面具。
虚假又平稳的,宛如一潭死水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进行着,即使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这点,却没有人愿意揭穿。
只是就这样放任下去。
直到打破平静的那一天出现为止。
然而,我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和其他人不同。
即使身为虚伪的一员,也要摧毁如同死水的校园生活。
没错,正是如此。
因为我是惩戒者。
*
......
以为结束了吗?
......
一双眼睛,正从暗处窥探着这里。
窗帘被拉开了细微的一条缝隙。
然后响起的是预谋着什么的讨厌的嗤笑。
宛如猫一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