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央又长大了啊。】
阿先生捏着我的脸,轻浮的笑着。
那副懒懒散散,仿佛对于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我已经习惯了。
在父亲和母亲从外地赶回来的第三天后,阿先生终于从他的欧洲小镇走了出来,开始着手进行摄影师的工作。
【真是不想工作啊,在悠闲的乡下小镇躺着可真是幸福。】
才刚回来了没多久,阿先生变开始抱怨不停的嚷着想要走人。
在拍摄完全家福后,更是干劲全无的靠在了沙发上。
父亲和母亲已经带着弟弟先去饭厅享用晚餐,因此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阿先生两人。
一开始对身为雇主的我的父亲有些顾虑的阿先生,在父亲离去后便原形毕露。
他眯着眼睛,不断叹气,和我说着自己在那个生活了一年之久的小镇的所见所闻。
【说实话真的是个很悠哉的镇子,几乎没有什么新鲜事,但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平稳。】
【那只是单纯的懒散而已吧。】
【那里的孩子每天都是九点钟起床,然后才慢悠悠的骑着自信车去学校。而大人也不用在早上六点就匆匆爬起来,可以一直睡到七八点。】
【真是好奇那里的人是怎样自力更生的,能够将镇子维持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而且唷,环境和空气都特别好,被大山环绕着,根本不用担心空气污染的问题。】
【是唯一的优点吧,如果连这样都做不到,那还真是个可悲的镇子。】
对于阿先生的陈述毫不领情,而对于我这样冷淡的反应,他似乎也是早就习惯了。
因此并不在乎的只是继续滔滔不绝下去。诉说着心中的美好。
和弟弟对于阿先生总是抱有尊敬长辈般的态度不同,我自认为和阿先生的相处模式十分随意。就像是认识许久的友人。
虽说从心里我是十分尊敬眼前夸夸其谈着的这个男人,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向弟弟那般使用敬语说话。
总是会不自觉的用十分刻薄的回答来否认阿先生。
这样几乎可以称之为恶劣的态度,在平日里对于他人,我是绝对不会使用的。
可能是因为太喜欢阿先生了吧,所以才会特殊对待。
【阿先生。】
【怎么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
可能是因为过于认真的表情和语气,阿先生有些不适应的努了努嘴。
【P央酱有话要说?】
【是唷。】
我点了点头。
是很重要的话。
现在这么问可能略显突兀,但果然还是不能憋在心里。
【阿先生会讨厌P央吗。】
【啊......?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会讨厌吗。】
【当然不会啦。】
对于阿先生来说,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他爽朗的笑了起来,用力揉了揉我的脑袋。
【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啦。】
我也从来没搞懂阿先生在想什么。
任凭他胡乱把我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我低下了头,看着沙发上的纹路。
这对于我来说是想当重要的问题呢。
无论如何,现在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用确切来形容是否妥当呢,虽然阿先生想也没想的就回答了,心中却始终有一丝不安。
【真的吗?】
想要再度确认的我,又重复了一边方才的问题。
【不会讨厌P央?】
【不会啦不会啦。】
阿先生摆了摆手,苦笑着说着。
【要我说即便才满意呢?】
【已经够了。很满足了。】
我点了点头。
莫大的安心感笼罩在心头。
太好了,还是被喜欢着,被爱着的。
看着阿先生略带疑惑的脸如此想着,我忍不住嗤笑出生。
父亲邀请了阿先生在别墅里留宿。
也就是说我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能够和阿先生相处。
而我,P央要利用这个夜晚的空闲,去坦白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直以来都喜欢着阿先生。
陪伴着我的时间比起父母和弟弟都要长的阿先生。
无论有怎样的烦恼都会说给他听,宛若友人的阿先生。
尊敬并喜欢着的阿先生。
给予了我不同的[爱]的阿先生。
.......
..........
【那个,我去泡点咖啡过来。】
为了不让阿先生再度展开没完没了的新话题,我站了起来,说明后匆匆走进了厨房。
拧开门把又再度关上,在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后,我靠着门死死的捂住了胸口。
心脏跳得好快。
这就是[爱]吗。
并非从他人那里得到的,属于我的真正的[爱]。
现在父亲母亲还有弟弟,都在餐厅里吃饭。一面交谈着一面慢条斯理的咀嚼,没有一个钟头绝对不会结束的久违的聚餐。
这是能够在不被任何人打断的情况下告白的好机会。
要是成功了的话,我也能有所改变。
总有这样的感觉。
把早就煮好的咖啡倒进精致的杯中,香甜的气息瞬间布满整个空间,褐色液体从壶嘴中流出的过程变得异常缓慢,明明是每天重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事情。此时却慢镜头般的异常缓慢。
该怎么办呢。
向阿先生表白已经私下模拟了很多次,但却情不自禁的还是会紧张起来。
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不管怎样,阿先生刚才说了自己不会讨厌我......不会讨厌P央,那就代表着喜欢吧?
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表白会接受下来吗。
但要是失败了,阿先生从今往后又将会以怎样的心情看待我呢。
宛若八点档电视连续剧般的纠结,我站在厨房的壁橱前发起呆来。
考虑了很多结果,也劝阻自己要坦然面对事实,脑子里仍然闹哄哄的乱成一团麻。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着,当再度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就这样端着咖啡站了足足十分钟。
再不出去的话,阿先生一定会认为我在恶作剧了,表白的事情也会完全泡汤的。
得快点才行.......
如此想着,我僵硬的抬起双脚,机器的一步一步朝门口迈进。
深深吸气而后呼出,努力将心跳平复下来,我下定决心的将手伸向门柄。
然而就在指尖刚刚触碰到把手的同一时刻,从客厅传来了轻微的争执的声音。
阿先生正刻意压低着声音,和不知道是谁的某人争吵着。
可能是在打电话吧。
现在出去可能不太好。
如是想着,我决定等阿先生讲完电话再出去。
告白这样重要的事情,不选好合适的气氛就白费了嘛。
【所以说......现在我在雇主的家里,陪你的话不是什么时候都好吗。】
虽然无意偷听,阿先生的声音依旧传进了厨房之中。
那是和平日对待我相差深远的,极度不耐烦的腔调。
让我一瞬间产生了,这真的是那个懒散悠闲自在的阿先生发出的声音吗———这样的错觉。
【.......由里香,适可而止吧。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出现了女性的名字,应该是现在正好阿先生通话着的另一方吧。
【就算你是我的女朋友,也没有权利剥夺我的人生自由啊。】
女朋友......?
是女朋友吗?
这到底是......听错了吗。
捕捉到极为不详的关键词,我的呼吸倏然一紧,脑内瞬间浮现而出的是各种糟糕的预想。
已经不去管顾偷听这种违背道德观的事情,我紧紧的贴在门边,试图听出阿先生接下来能够否决这样糟糕事实的话语。
【再说,本来我就已经够烦的了,我是摄影师诶摄影师,又不是保姆什么的。为什么非得一天到晚哄着那个烦人的闹别扭小鬼啊。】
然而,听到的再也不是那能够让我安下心来的话语。
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将我打入冰窟般的,化作刀刃凌迟着内心的刻薄讽刺。
【就知道闹大小姐脾气,真是烦死了,如果不是现在的雇主出手阔绰的话,早就不想干啦。】
【再说她的脑子真是有点奇怪啊,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知道吗,她曾经还说过想要杀死自己的弟弟唷!】
【如果被雇主知道了,说总是和她在一起的我教坏了孩子改怎么办嘛。真是的,也不为我想想......】
烦人的......小鬼。
脑子奇怪......大小姐脾气。
是在说,P央?
极力思考着这些词的意思,阿先生的话语,不知为何的变得零零碎碎起来。
意识在抗拒着。
不想听到这些。
是吗,P央的脑子......很奇怪吗.......
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
几乎要将整个人吞噬的寒意,顺着脚趾一路往上攀爬。
所到之处有如被千万只虫子蠕动着爬满,让我忍不住要干呕起来。
咖啡被打翻在地,发出了哐啷的瓷质杯破碎的声音。我大口大口的喘气,双手死死抓着门。
太过用力的指甲在木门上刮出了显眼的痕迹。
痛苦。
第一次感到了这样的痛苦。
头部也宛若被某人用钝器重击了的痛了起来。
脖子被无形的双手死死扼住,就连呼吸也难以进行。
造成我现在这样痛苦的犯人是阿先生。
给我,给P央带来了莫大疼痛的是犯人有罪。
曾经这么说过的吧?阿先生。
罪人是不会得到[爱]的。
是这么说过的对吧。
果然好厉害啊......阿先生,不愧是你呢。
感受着痛苦的同时,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的是空前的喜悦。
泪水从眼眶冲出,划过高高扬起的嘴角。
到底在笑些什么啊。
已经痛苦到就连平日里再轻松不过就能做到的呼吸也不能正常进行了不是吗。
已经难受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了不是吗。
.......
..........可是。
不觉得很厉害吗。
和P央这种人相处了这么久,表面上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内心里却一直在咒骂着P央啊。
这样的做法,不正和P央一样吗?
啊啊,说起来这本来就是阿先生交给P央的。
能够掩饰得如此完美,完美到骗过了所有人,还让P央爱上了阿先生什么的......
一直隐藏着呢,阿先生的真心。
【好厉害......】
在情不自禁如此嗫嚅着的同时,我捂住了脸。沾到了鼻涕和泪水的掌心,就那样恶心的黏糊糊的贴在脸上。
【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发出多个感叹后,笑声无法抑制的爆发出来。
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不愧是阿先生呢———这种事情,我的脑子变得奇怪了起来。
麻木的木然了。
就算用笑声试图刺激自己的神经,也无济于事。
似乎有着另外一个自己,从上空俯视着说。
P央在笑什么呢。
不知道啊。
有什么好笑的吗。
总觉得这里非笑不可。
是吗。
那么理解了吗。P央理解了吗。所谓的[爱]以及[永恒]。
知道了,多亏了阿先生呢。他一直帮助了我很多事情。
[爱]和[永恒]是一体的。P央有P央的信念,接下来,就去完美的实行吧。
.........是的唷,就像阿先生那样......完美的解决一切吧。
*
如果不把一个人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话,是无法永恒的。
因为人类是会隐藏自己内心生物。
和P央看一样的风景。
和P央看相同的事物。
彻底和P央融为一体。
称为和P央共存的[永恒]
教会P央这点的是,从小便一直尊敬的男人,阿先生。
P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那些不值一提的往事,或许真的是距离死亡很近了吧———在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脑袋里嗡嗡作响,呼吸变得格外困难的各种象征着身体机能正在不断减弱的迹象越发频繁出现的时候。清楚的意识到了这点。
一瘸一拐的拖着身体在走廊上前行,距离自己极近的是书房的门,只是凭借着直觉走到了这里。
P央知道XX酱就在那扇门里。
【唔———~~哈......呵呵呵~】
深深吸气,P央轻声笑了起来。
明明是在这样濒死的状态,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孔时,竟然会感到如此的喜悦。
P央明确的、强烈的能够在XX酱,可爱的可爱的后辈身上感受到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那双灰色的、从中无法看出任何感情的冷漠瞳孔,是P央一直追求着的至高无上的完美艺术品。
一想到能够将如此美妙之物收入收藏之中,实在是激动得再也无法抑制。
啊啊,说起来,为什么会对[眼球]抱有这样强烈到奇怪的渴望呢。
其实并不是只能喜欢[眼球]这种特定物品的设定哦。
像是手臂、足、手指、腿之类的都可以。
不过它们在P央心目中都无法替代[眼球]的位置。
[眼球]能够照应出人类的内心。
P央呢,渴望着爱的同时,也害怕着啊。
害怕名为人类的生物,名为人类的个体。
由各个器官拼凑而成的人类所具有的思想太过复杂,像P央这样单纯的孩子理解不了。
在试着理解的过程中,也厌恶了一味妥协的方法。
于是呢,P央就想出了一个简单又便捷的方法。
把堆积成一个整体的积木的其中一块拆开,据为己有,虽然P央的做法会让个体变得残缺,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剩余的零件和积木还有那么多,分给P央一小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是你们不给予P央[爱意]的代替。
等价交换唷。
所以P央一点错也没有。
P央能够彻底想明白这点,还是在开头说的那样,是亲爱的阿先生教给我的唷。
P央会像现在一样坏掉,也全部都是亲爱的阿先生呢。
依旧能够很清晰的回想起来呢,那个时候阿先生可笑的表情......
【茧茧茧墨桑不值一提的题外话、
昨日、没错没错就是十一号、诸位过得怎么样啊~~
反正我是没有可爱的女孩子陪呢、【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