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睡着。
经历着永远没有终点的梦境。
时而重合时而扭曲时而幻灭。
有着数不清数量的昆虫在陆地上、在天空中飞舞盘旋。
蜻蜓的翅膀被拔了下来,细小的针插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不同色彩的小粒子。
混合而成浑浊不堪的色调。
我置身其中。
脚下踩着深不见地的泥潭。
一片巨大的迷雾笼罩。
迷失方向后四处寻找,最终迎来绝望。
*
睁开眼后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身体不能动弹,大脑也像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似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十分缓慢的重启。
我试图活动身体。
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
刺鼻的消毒水的气息在嗅觉得以恢复的下一秒传入鼻腔。
难过的皱起眉头。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
身上缠着绷带,唯一裸露而出的一小块手臂上的皮肤插着针管,正在不断自上而下的输送液体。
有人吗……….?
张了张最却没有发出声音。
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无法传递想要表达的意志,我急迫的蠕动着双唇。
结果只是徒劳无功。
有些放弃了的停止无谓的体力消耗。
我任天由命的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而后是皮鞋接触到地板发出的干脆具有节奏感的声音。
某人推开了病房,不仅如此,还正大光明的站在病床前,毫不掩饰的俯视着我。
那锐利的针对性的视线让我很不舒服。
于是我打算闭着眼睛继续装睡,想要耗着等待那人离去。
然而,她却发出了无奈的叹气。
【你早就醒了吧。】
………
一下子就被揭穿了。
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我有些不甘心的睁开眼睛。
看清站在病床前的人的相貌后,眼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从漫长沉睡中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这样让我感到不悦的家伙。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我之所以会全身缠满绷带的躺在医院之中,多数都是拜她所赐。
L綾。
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如此狼狈的我。
没有任何表态。
就是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无法发出声音。
也没有力气反抗。
于是就这么任由她看着。
直到我困倦得几乎再次闭上双眼,她那僵在原地似的姿态终于有了一丝改变。
【目前看起来好像还不能说话啊。】
L綾眯起眼睛睥睨着我,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我固执的偏过头去。
这个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我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想不起来这些多得夸张的,现在正十分不安分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伤口究竟从何而来。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好好听我说。】
L綾露出一副,这家伙脑子果然不好使的表情,感觉就像是在讽刺我一样。
真是不爽。
【首先不得不说的一件事是,你差点要死在一间废弃的破旧仓库里,陪葬的是数不清数量的垃圾山,死法是被大火烧死外加失血过多。】
唔啊…….
怎么说呢,还真是壮观。
怪不得总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而且忽冷忽热的。
原来是现实世界中的本体快要死亡的原因吗。
我心不在焉的对于完全想不起来的经历发出感叹。
可惜除了转动身体时牵动伤口所感到的疼痛以外。
对于L綾的话一点实感也没有。
但是真实性不容否认。
【放火的人是F弥,曾经是我合作的伙伴呢,因为我们都挺想把你送进地狱的。】
这算什么啊。
面对L綾不加掩饰流入而出的厌恶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话说我好歹也算是伤员啊,现在,就不可以稍微温柔一点吗。
总之无论在内心怎么使劲发牢骚,L綾也是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中途那家伙脱离了我的计划,在复仇心的驱使下做出了错误的行为。虽然我觉得对方是你,稍微用点激烈的方法也是无所谓的,可惜身为侦探的道德观不允许我束手旁观。因为F弥把不相关的人也牵连了进来,还记得的吧,她用E楠威胁你的事。】
啊。
好像稍微记起来一点了。
我拼命的回忆着。
E楠……..E楠……E楠酱……….
反复默念着,隐藏在回忆深处的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浑身是伤、大声哭喊着的E楠的模样随之也变得真切。
心脏像是被谁紧紧的捏紧了。
E楠酱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没有死吧?
无法想象E楠死亡的现实,一把抓住了L綾的衣摆。
这一举动更是让未愈合的伤口加剧凌迟着我。
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融入充斥着药物的难闻气息的绷带之中。
【放心好了,她还没死,倒不如说精神过头了?】
L綾毫不留情的拍掉了我的手。
然后发出了类似与讽刺的冷哼。
【毕竟你可是拼命的想要保护她嘛,对吧,身上的这些伤口现在还是很痛对吧。这全部都是你自己戳的。活该。】
………没有这样说的吧,虽然都是事实。
我张了张嘴,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只能放弃了的重新乖乖躺下。
【神秘社的时候,你没有杀掉我呢,XX。所以,我应该是欠了你一条命,但是现在我已经还回来了。】
宛若在念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L綾的声调毫无起伏。
我抬起头,她眼中的锐利和凌厉尚存,却被一层寒冷的冰霜覆盖了。
按照她的话和目前我会一觉起来身处医院的状况来理解,L綾应该是救了我和E楠。
我并不是很理解她那所谓的人类生命之间的偿还。
那次没有杀死L綾,也仅仅是因为这么做会更加有趣而已。
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说是靠着直觉行动也不为过。
【呐,你还记得L郎吧,就是那个邋遢的大叔。他是我的老师,是我一直很尊敬的人呢。】
经过一段很长的沉默,L綾轻轻拨了拨挡住自己视线的刘海。
【但是他死了,是被你害的吧。不过你的话,肯定是早就忘记了吧。】
嗯,猜对了。
我歪了歪头,脖子上缠着绷带,想要做出这个动作真是很困难,不过一直要直挺挺的盯着天花板看也蛮累的。
于是我换了个姿势,瞬带回以L綾一个微笑。
是忘记了哦。
毕竟无聊的家伙我是不会记得的嘛。
【…………人渣,恶魔。】
L綾死死握着拳头,抑制住自己的愤怒。
她咬牙切齿的痛骂着我。
那是控诉。
【像你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存在在世界上啊。】
我哪里知道啊。
不过既然这么痛恨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难道只是为了当面骂一句人渣、去死而已吗。
还真是搞不懂。
【总之———】
在我思考着L綾种种行为的原因之时,她缓解了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说道。
【我会收集证据的,会揭穿你的罪行的,在此之前,XX,你就好好忏悔吧。】
留下类似于宣言的话语,她转身离去。
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伴随着L綾转身的动作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正好是平躺在床上的我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的角度。
我就这样目送着她离开,直到脚步声越行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真是搞不懂啊。
我叹了口气。
将烦闷的情感一泻而出。
现在比起L綾,更让我担忧的是E楠的事。
一想到她是否和现在我一样躺在医院的哪张病床上缠满绷带,动弹不得,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苦闷得无法呼吸。
能为什么人着想的心情是美妙的。
就连这痛苦也带着甘甜。
但抛开这些不提,我更不希望看到的是E楠受伤。
于是我拼尽全力,支撑着沉重的身体从病床上爬起,重心不稳的一摇一晃扶着墙壁缓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