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与言语的多少,只求心灵的对话。心存感谢与赞美,忏悔和祈求,神便会听到自己的愿望。]
*
今天,回家时的路途似乎变得遥远而不可触及了。
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不断低头看着钟表。
以为经过长久的间隔,实际的经过却仅仅一分不到。
这种感觉时曾相识。
就说最近的一次吧。
那大概是在上一次集中在学生会会议室进行会议时。
会议的主题围绕着关于在学校里制造多起事件的[犯人]进行。
会长一脸严肃的说着刻薄又无趣的话语。
S纱和T矢那两个家伙也是在低头想着自己事情。
窗外的蝉鸣叫个不停。
一点风也没有,被燥热、烦躁还有沉闷所充斥的午后。
我漫不经心的听着会长的阔论以及那些天方夜谭的证据。
想要熬到放学回家。
直到会长离开会议室。
留下来的包括我在内的剩余三名学生会成员,外加被指认为[犯人]的一年级学生XX。
就在这段和她们共同度过的时间里。
时间像是停止般的滞留不前了。
简直就像是某种预感————
或许这是神给我的警示也说不定。
因为在那虚空而漫无尽头的缓慢过后,我目睹了[事件]发生。
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置身伫立在血泊之中,因会长的吩咐而默默处理着名为D淳的男人的尸体。
这便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没有准时回家的理由。
顺带一提,第一次是在国小二年级,因为贪玩忘记时间。
那个时候被焦急到处找我的母亲狠狠的骂了一顿。
即使现在上了高中,已经不是再让母亲总是担心的年龄了。
但是她仍然把我当成小孩子。
在拖着疲倦的步伐回到家后,狠狠挨了一顿歇斯底里的训斥责罚。
我从不知道总是像在空中漂浮着、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似得母亲,居然能够发出这样大的声音。
晚上,我失眠了。
脑袋里不断重复播放着的是,鲜血侵染地面,扭曲而怪异的尸体,难闻的锈铁气味。
即使早已存在于记忆当中,不,倒不如说是这种画面深深映入脑海深处才会使我这样难熬。
胃袋受到凌迟,翻滚着抽搐,最后无法忍耐的在床上干呕起来。
一天吃下去的东西早就全部都被呕吐出来,变成一滩污秽不堪的脏污落在地板上。现在就算是拼命的想要呕吐,也只能倒出来几口酸水而已。
十分不好的经历。
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
一夜失眠,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就这样麻木的等到清晨的我,发出如此的叹气。
但是,我却有种预感。
那与日常违背的悲惨之事又要发生了。
这次除了我的直觉在强烈的告诉自己以外,还有不少受到外界印象的因素让我对此渐渐深信不疑。
星期一全校会议上,也就是今天,V绪会长会宣布关于[凶手]一事。
她似乎是收集好了一切相关证据,准备当着所有人面前宣告[凶手]的罪证了。
V绪的最初动机并不是什么能够正大光明说出来的事情。
会选中XX,估计也就是想要找到一个替罪羔羊而已。
而预料之外的是,这名叫做XX的一点也不起眼的一年级学生真的是制造出一连串残忍屠杀事件的真犯人。
……本该如此的。
在一切接近完美的尾声,却又出现了几乎让人崩溃的意外。
真凶的身份水落石出,对于她的愧疚感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了,一切都将顺理成章的开展。
V绪并没有来学校。
T矢保持着会议纪律,硬是让全校师生等了她将近一个小时。
然而,V绪的身影始终是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为了这一天准备了数个月,花费众多心血的V绪是绝对不会缺席的。
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那就是她遇到了意外。
偶然的意外未免太过巧合,人为的意外虽然荒谬却不失合理。
T矢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吧。
在会议被迫终止之后,她把我约到了会议室。
把一份用蓝色塑料夹装着的档案,连同一个U盘交给了我。
U盘上有一个怪异的卡通人偶,十分熟悉,这应该是V绪的东西。
[这个能交给你保管吗,U莜。]
她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像是在拜托我去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如是说道。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T矢怎么看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尽管并没有表现出来。
我不是笨蛋。
虽然经常被她这么一面翻白眼的一面讽刺,我还是能够了解到事态正朝着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着。
在T矢把资料夹交给我之后,她请假离开了学校。
拒绝了我想要一同前去的要求,摆出了格外正经的表情。
[虽然你是笨蛋,保管一份资料总是能够做到的吧。]
啊啊,真气人,她又这么说了。
有些闷闷不乐的想着,我将视线投向窗外。
窗户外的树木和建筑在飞快的后退,开着车窗能够感受到风从脸庞呼呼刮过。
好不容易才梳好的刘海又被挂的乱七八糟的翘了起来。
我烦躁的用手挤压。
时间依旧过得十分缓慢。
其实从学校回到居所,仅仅只需要步行就已足够。
不过心中总是有一片抹不去的阴霾,像是在不断的催促着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于是我选择了乘坐公交,在那颠簸中宛如挤在一个罐头里的沙丁鱼摇摇晃晃。
人与人之间挨得很近,汗水黏湿而稠密,随处可以嗅到那些让人忍不住周皱起眉头的难闻体味。
即使在这样烦心之地,那让人不愉快的不详预感却迟迟不能消散的依旧笼罩着。
自从上午T矢请假之后,我偷偷趁着午休时间给她拨通电话,然而给予回答的始终是不具有任何感**彩的机器女人的声音。
平调而平反的重复那唯一的台词。
电话不接,讯息不回,无论是V绪还是T矢,这两个人就像是在一瞬间蒸发掉了,怎么也找不到踪迹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
【啊啊啊!!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一时之间,无视了同乘坐一辆车的所有乘客忘我的喊了出来。
我暴躁不堪的抱怨就这样回荡在上空。
反映过来的时候,众人便纷纷朝我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啊,真是超级尴尬。
好像找个缝躲起来啊。
懊悔的用背包遮住脸,我默默的熬到下一站的终点。
从车厢内的小喇叭播放出来的提示下站的声音,变成了此时最大的救赎。
我混入人潮,奋力挤出车外。
双脚接触到石灰路,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抬头望了望被雾霾笼盖的天空,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事到如今果然只能回家了吧。
我也有想过去T矢和V綾的居所去找她们,但那样会超过每天准时回家的时间。我已经不能再打破和母亲的约定了。
因此,只好拜托S纱去查明情况。
这么说是很不甘心,但是S纱要比我可靠多了。
我好像每次都在拖大家的后退。
什么也做不到。
…..这些都无所谓。
我才不要管这么多。
很不负责的想法。
确实如此。
我深知自己的无力。
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吧。
就像是这次一样。
T矢交给我的档案里记录的是XX身为[凶手]的所有罪证。
就算我是笨蛋,也能猜到V綾和T矢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失踪的。
这一周,我特意去看了看XX所在的班级。
她并没有来学校。
听说是卷入一场火灾事件了。
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巧合吗。
一件巧合发生之后,另一件巧合也会接踵而至吗。
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在所有巧合汇集在一起的时候。
就不能用 [巧合] 这种暧昧的词语来形容了。
脚步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无形的重担压在身上。
我有些失神的环顾着四周……十分熟悉的景色,丧失了原本的色彩,变成了只有灰黑白三种单调的颜色交织起来的无色世界。
不详的感觉加重了。
无论怎样迈开脚步奔跑,都没有办法摆脱。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拼命的跑会家去。
宛若在水中前行。
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或许只有仅仅的几分钟而已吧。当我大汗淋漓的站在自家门前看着门牌气喘吁吁的时候,倏地看到了从老旧公寓中传出更加深邃的暗黑。
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剧烈奔跑而加重调动的心脏不断敲击着胸腔。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
母亲并不在客厅里。
我的声音显得有写孤独无助的飘忽着。
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时间,母亲应该都在房内做着祷告。
倒不如说,母亲总是在向神祈祷着。
进食、睡眠、祈祷。构成了母亲的日常,似乎除此之外的事情一律不做。
简直就像是机器人一般麻木活着的母亲呢。
这都是我害的吧。
如今会这么想,只是出于一种感叹罢了。
实际上已经不会有太多的悲伤了。
我弯腰脱下鞋子,走到母亲做祷告的房前,歪过头贴在门上倾听从里面发出来的声音。
依旧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母亲的轻声嗫嚅。
【我进来啦。】
感到有些松了口气的叩响了门,我没等回应便直径走了进去。
母亲低着头,她背对着我,对着耶稣像做着祈祷。
然而,在视线稍往上方移动,与现实世界剥离的一幕映入眼中。
看到母亲才感到的安心被纷纷瓦解,宛若幻觉般的消失得支离破碎。
暗红色的多条痕迹布满白色的瓷砖,不断往下延伸而去,拉成了很长的一条直线。
再往上看去,是无力垂着的穿着白色布鞋的少女的双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我步伐不稳的向后退去一步。
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在上唇与下唇分离的瞬间,吸入了恶心的血腥气味。
胃袋拼命的翻滚起来,无法忍耐的呕吐感急速袭来,我难以忍受的捂住嘴巴想要抑制住那悲惨的声音。
母亲依旧闭着双眼,虔诚的祷告着。
但是她是不会知道的吧。
自己此时正在对着一具尸体祈祷着的事情———
就算她睁开双眼。
那无神的瞳孔之中也是无法映照出这幅悲惨残忍的景象吧。
大脑之中仅剩下最后一根能够让我勉强维持清醒和理智的弦不断紧绷着,最终伴随着清脆的[砰———]的一声,它被现实压垮,崩断了。
以奇妙的姿势,被绳子悬吊在本该放置着耶稣像的位置的少女,准确的说应该是尸体吧,那怎么看都失去了生命的迹象。那张丑陋得半张着嘴的灰白面孔,我再熟悉不过。
她还是那样板着严肃的脸紧盯着我,T矢她……..
【………】
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沉默的绕过了母亲。甚至连走路时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都听不到。
直径走到T矢的跟前。
抱住了她的双脚,轻轻的放在地上。
在T矢的身体挨到地面的瞬间,制服里渗出了很多血,噗滋噗滋得冒个不停。
我用手帕帮她擦干净,弯下腰来凝视着。
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这种事情,大可不必发生的啊。
【真是太过分了……….】
我喃喃自语。
现在事情已经十分明了了。
V绪那边的情况,估计和T矢差不多吧。
我回想起上一个星期……..那个沉闷的午后,在学生会会议室仓库之中发现的男人的尸体。
也是那样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呢。
会做出这种恶劣的行为的,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吧。
XX.
完全不在意的轻易结束掉他人的生命,这种违背常识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恐怕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那个家伙至今为止到底杀死过多少个人了?
这种事情又到底做了多少。
我没有什么兴趣想要知道。
此时唯一了解的是,伴随着愤怒和悲伤,已经大大的盖过了恐惧与脱离日常所产生的不安。
友人的尸体正躺在自己面前。
但依旧能够保持冷静的我,已经能称之为异常了吧。
T矢也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
早上她把备份资料交给我,并说保管好时露出的表情,是想要传递某种讯息吗。
是想要告诉我就算她被凶手灭口,也要坚持揭发真相吗。
我才不知道啊。
如果什么都不和我说的话,我是不会知道的啊。
就这样一个人行动,然后被杀掉………最可恨的还是就算死了还要出现在我家里的这点。
还真是彻头彻尾的把我当成笨蛋呢……..T矢她。
悲伤的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事实上眼泪却也是止不住的不断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和鼻涕混合在一起,变得黏糊糊的粘在脸上。
真恶心。
如果是平时的话,T矢一定会嫌弃的抱怨起来。
但我可能再也听不到那惹人厌烦的刻板声音了。
事到如今…………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才不管能不能揭露真凶这种事情。
如此自暴自弃的想道。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能够信赖的人啊。
所以说不要轻易的托付我啊。
如果没有T矢,忍受着平淡无趣的每一天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不能和你一直在一起的话,每天和神祈祷又有什么意义呢。
…………
母亲的声音。
变得十分遥远了起来。
母亲依旧在祈祷着。
她是信任着神明的啊。
但是,被抛弃的似乎始终只有我一个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再去信任了。
将我弃之不顾的神明,还是那样永远听不到我的祈祷。
似乎是在以我的苦难为乐的沾沾自喜。
这种神明…….我再也不会去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