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七
吃完午饭后,我独自一人来到小花园的庭院休息。
缺少了学生会管理的小花园变得比以前更加寂寥空旷,四周散落着一地的枯叶,装满黄土的脏兮兮的花盆堆积成一座小山。天气暖和的时候总是溜进来露出肚皮晒太阳的黑猫的身影消失了,只有死去了的昆虫的躯体被土壤覆盖静静地躺着。
在几个月之前,和园艺社打理小花园的时候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尽管在那时我还没有在午休时间专门跑到这里来的习惯,人太多了,到处走来走去的学生,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形成一个又一个以三四人为单位的小集体,正大光明的排挤某一个人。
虽然并不能说是喜欢或讨厌,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加入并且保持一段距离而已。和人离的太近总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而且不仅是这所学校,全国各地的中小学,甚至是全球、整个社会,人类最齐心协力的时候总是在欺辱他人。
看着他人的不幸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每个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吧。
只不过其中有个类别人的做法没品到家。
像是昨天中午Y予被不良欺负的时候,坐在餐饮厅就餐的其他学生是多么默契的熟视无睹啊。
简直就像是事先约好,或者她们是在玩假装没有看见的游戏。
就算是看到被栽进垃圾桶里,身上沾满吃剩下拉面的酱料惨兮兮的哭泣着的低年级少女,也完全不会给予理睬的假装没有看见的游戏。总而言之假装没有看见就对啦。
如果没有看见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事发生,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我也不是什么会打抱不平、一身热血的正义的伙伴。
说到底Y予会被指认为[犯人]被人肆意欺负也有我一半的责任,虽然还有一半是她太过软弱的错。
真想知道如果她有一天得知我就是那个所谓的[犯人]、搅乱她生活、害她被全校人无视并且憎恨的[犯人]之后,究竟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我还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啊。
如是想着,嗤笑出声。
望着雾蒙蒙天空,鸽子成群结队的保持着相同的路线在飞来飞去。学校的背后是一所养鸽场,和垃圾场离的很近。因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是觉得那些飞累了落在树杈上歇息的鸽子们带有一股难闻的异臭。
或许那就是鸽子的气味也说不定———
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坐在庭院发呆将近半个钟头的时候,便站起身子拍了拍制服后沾到的尘土。一到秋天小花园里的土就会毫无克制的漫天飞舞,待得时间要是再久一点,估计头发里都会飘进灰尘,光是这点就有够让人伤脑筋了。
更何况现在也不太适合继续拖拉磨蹭的消耗时间,早上才刚因为迟到出丑,如果下午再犯同样的错误,班主任绝对会把我拉进办公室进行超长时间的训话吧。真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话说回来———是不是还有检讨没有交?
根本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才好,总而言之是要尽可能的体现出自己的悔改之心才行。
回头问问B子好了,感觉她是很有这方面经验的人。
思考着究竟该怎样应付班主任,我回到教室。
刚迈进一只脚,班级里的所有学生便都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仰起头来,而后在我的视线和他们接触到一起的那瞬间,仿佛看到了什么糟糕至极的事物,畏畏缩缩的将头低了下去。恨不得埋进放在课桌上跟摆饰异曲同工的微微敞开的课本之中。
简直就和今天早上的B子一样。
我朝着B子的位置看去,发现她又摆出了一副类似于鸵鸟的姿态。只不过这回,她似乎是想要给我传递某种信息。
B子紧紧的趴在桌子上,靠近课本的右手往教室的后门方向指去。
心中顿时燃起不妙的预感。
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发现了不属于班级一员的某个唐突的存在,就那样大大咧咧的靠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上,笑眯眯的朝我招手。
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友善的笑容。
是昨天中午遇到的不良。
她的两名随从,应该说是小弟,站在她的身后,以一副轻蔑的神情朝我瞪视而来。
深深吸气,然后———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多在小花园停留一段时间。
我拼命转动大脑,企图寻找解决此事的最佳途径。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故意找快要上课的时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来我的麻烦。照这样的开展,我大概完全是被当成任她欺负的Y予二号了吧。
只是因为昨天中午发生的争执的话,那还真是个有够小心眼的家伙啊。
【喂,你———】
当我还在思考着究竟该如何应付这预料之外的发展之时,不良率先和我搭话。
她挥了挥手,示意让我过去。
【你是叫做XX对吧。】
不良如是说着,不断的靠近过来,以比我高出许多的年长者的姿态不断施压。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嘛。】
她问。
却没有任何想要给我回答的机会。
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你昨天不是很不爽老娘公开处决[犯人]嘛。啊啊,那可是在这种无聊的学校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结果被你破坏掉了。】
[犯人]指的就是Y予了吧。
除此之外不会有别人。
我回想起今天中午B子在自动贩卖机前对我说的话语。
[[也许她会指认你是[犯人]。]]
【所以说你到底要怎么赔老娘啦!!快点说啊!】
看着我又开始发起呆来的不良,示威般的狠狠一脚踢在距离她最近的空着的课桌。
发出十分惨烈的巨响。
哐啷一声倒在了地上。课桌便格拉格拉的发出了惨痛的悲鸣。
心脏像是被猛敲了一下。
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我用余光瞥向B子,发现她开始颤抖起来。
不只是她,班级里的其他女生也因不良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受到惊吓,极力抑制着想要立刻逃出教室的冲动。
当然也有不少人用怨恨的目光登着我。
就算没有真的说出来,但我此时却能异常清晰的感觉到,他们不约而同在内心发出指责。
[都是因为你的错啦。]
[谁叫你要平白无故做出惹她们生气的傻事啊!]
[这不是也害得我们一起遭殃了吗?]
———诸如此类的抱怨交织在一起。
我瞥了瞥嘴。
这群家伙到关键时刻只知道怨天怨地说个不停。
真是有够烦人的。
【于是呢,我稍微想了一下啊。】
踢倒课桌,稍做停顿后的不良忽然伸出手来,宛若想要把我束缚在原地似的,按住了我的肩膀。
她的脸慢慢凑近过来,最后挨在我的耳边。
一字一顿,带有一丝戏谑的如是说。
【就决定由你来作为学校里潜伏着的杀人鬼,[犯人]小姐了啊。】
伴随着她的话语,身体变得异常冰冷起来。僵硬得不能动弹,只得呆呆的愣在原地。
睁大双眼,看着不良扬起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
头脑却异常发热,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高速运转起来。
于是浮现出一幅幅类似于连环画的接下来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不详之事。
不良指认我为[犯人]。
然后全校的学生也会集体享有共识将我隔离开来。
我无法行动,被制约到底。
新闻社的Z织,会达到目的的趁机收集情报。
紧接着犯罪记录彻底暴露。
我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犯人]
———这种事情一定要避免发生。
必须要在不良指认我为[犯人]的这一刻彻底扼杀。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的不良。
那副得意忘形的姿态。
要杀掉她吗。
这种方法只会徒增危险。
更何况这种家伙,应该要好好品尝一番痛苦的滋味才行。
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看着别人痛苦会感受到快感的败类。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呀。
潜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可不是轻易就能抹除的。
【[犯人]必须要接受制裁———大家说对吗?】
不良大声的、对着班级里的每一个用最大最响亮的声音如是宣布着。
【被不知道真实身份的杀人鬼困扰着的大家还真是可怜啊。】
她开始夸夸其谈。
但这番说辞,获得了不少听众。
尽管那些背对着我们的学生依旧用手臂遮挡住面孔,做出毫不先关的姿态。
此时此刻确是能够十分肯定,她们一定在仔细聆听。
【还请大家放心好了。[犯人]统统交给我们来解决就好了。】
她带有明确的敌意以及恶意,毫不遮掩自己的笑容,示意性的睥睨着我。
虽然这附近没有油性笔,不良也还没有真实实行。
我却产生了和昨天中午的Y予一样,脸颊上被不良写上[杀人鬼]和[犯人]等文字的错觉。
她挑了挑眉。
用手比划出类似将要杀死我以及鄙视人的下流动作,
在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在走廊行走的独特声音愈渐靠近的同时,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