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不远处的某家私人律师事务所。
在一间装修精致的办公室中,两名三十左右的男子对坐于桌前。
主座的男人目光低沉,一身整洁干练的黑西服,他的额头略宽,短而精悍的黑发背梳,正接过对面递来的照片。
“这的确是教会昨晚派出的那两位执行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会负责联系他们的上司。”
文山仔细端详着这两张照片,好一会才开口。
其中的一张是个被穿刺的血肉模糊、根本辨不清容貌的尸体,还有一张是个佝偻着背瞪大了眼睛,明显也已失去生命迹象老人。
他将其放回桌面,目光带着遗憾。
而他的正对面,另一个人的身材高瘦,头发在白色中参杂着红丝,剑眉下的眼睛犀利有神,脸部线条较深。
那人正绕有兴趣地观察着文山的表情,他翘着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抵住太阳穴,露出低笑。
“文山,你的灵知体状态稳定,情绪呈暗淡却不晦暗的蓝色,这说明你现在虽然感到悲伤,但心底并不难过……就像是在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
“我很好奇……你们教会的人死了,你现在为什么只会是这样的情绪?”
众猎教会的运行机制,是在中央教堂之外,全球的范围内总共设立了三十多个边区教堂,每个大洲近五个。
而边区教堂之下,每个城市都有划分小辖区,不以宗教的方式存在,而是伪装成各种职业的聚所,文山则是这座地级市唯二的两个辖区负责人之一。
文山此时眉皱紧几分,与此人四目相视。
“温岭先生,一见面就窥视别人的情绪,是你们心理灵识会‘调绪师’的通病?”
但在对方那带着傲睨的眼神中,他还是先不做计较地放开了架势,手靠在桌子前,沉声叹了口气。
“我承认你说得正确,从同行的角度,我为他们感到遗憾。”
“但同时我很庆幸昨晚行动的是第二辖区的人,否则今天替我的人收尸,我可能会更心烦意乱。”
他是边区教堂本次深渊残页回收任务的指定人,但因为昨夜行动的合理性,以及他这边人员调动缺少人手,所以只好麻烦附属警察局的第二辖区派遣执行者。
毕竟比起私人律师事务所,警察半夜去查别人家才算得上是合理。
不过那个魔女的能力确实超过了他的设想,错误的判断导致昨晚那两位执行者失去了性命。
而他这个第一辖区的负责人,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也从要怎么和自己同事的家人解释变成了怎么和第二辖区那边解释。
虽然麻烦,但确实让他觉得结果更容易接受。
“既然好奇心得到满足了,那就谈正事吧?温岭先生。”他揉着眉心,调和情绪地望向温岭,表情严肃。
“可以,我也没兴趣一直观察你的情绪。”温岭随口回应,表情冷淡地说:
“我们调查过没有目击证人,你们的那个‘隐默者’在打斗之前将整个七楼都拉入了隐秘状态。”
“我还让手下的‘通灵人’沟通过那个‘猎魔人’的灵。”他矫正了些坐姿,右臂靠在护手上,目光追忆地继续:
“那个魔女的实力已经到达了典位二的瓶颈值,至于为什么你们找不到她。那是因为她手上有一张可以改变容貌的上古遗物,但那会让她满嘴都是黄色废料。”
上古遗物,这是源自于古老过去甚至是神代,具有神奇作用的物品,它们的分级由SSS至D递减,具体评判起来却要经过例如神秘浓度,时代性,实用性,危险值等各方面分析。
“变化容貌……那应该是希腊神代的遗物‘菲尔萝丝的人皮’,编号C14。这件遗物本来是安泽里塔家族保存,在1917年俄国四月革命的时候遗失了。”
文山沉思了片刻,拿起一边的茶壶沏了两杯茶水,推向对方才摇了摇头继续补充:
“那深渊残页的线索呢?C14的事情我会上报,虽然估计也由来我负责,但那不是当务之急。”
众猎教会的教旨之一就是回收流落在外的上古遗物。
虽然教会不会和其他势力起正面冲突,但如果对方收藏的遗物落入民间,那他们都有插手的理由,只不过这也按遗物的等级和危险度划分了先后级。
而这次的优先级,血族的‘深渊残页’明显高于无主的‘菲尔萝丝的人皮’。
温岭听他这么问,脸色却徒然冷了下来,带着烦躁不答反问:
“文山,你要我跟你提多少遍?多少遍?心理灵识会不负责帮你们追踪这些东西!”
他没看桌上的茶一眼,双手按着桌子撑起身子,声音低沉地提醒:
“第七合同法规定,心理灵识会只配合众猎教会处理失控的神秘事件,但不负责帮你们这群疯子找别人的上古遗物!”
凝视着脸色不变的文山,他那双似乎含着恒久燥意的眼中带上了种不可理喻。
“那女人又没拿走你们的那盏破灯,你们怎么不自己去追踪?又让心理灵识会干这档事?况且这次还涉及到了血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众猎教会一样,是群谁也敢招惹的精神病!”
文山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气,也不介意,对视了一阵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她虽然没带走‘遗迹古灯’,但那盏灯却没法再追踪她了。”
“黄昏时代的遗物‘遗迹古灯’,编号D07,它的作用是锁定沾染上加典者气息的同源物品,只要有两件同源的物品,它就能通过一件追踪另一件上沾染的偷窃者的魔力。”
“但它只能在夜里十二点后到日出这段时间使用。而且若是被追踪的物品变为了普通人持有,那它就会失去追踪能力。”
“今天早上送过来的时候,教会掌握的深渊残页就已经不能让它再追踪血族的那张了。”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
“这说明安琪已经将它转移到了普通人手中,而且有充足的把握在她需要的时候拿回来。”
“温岭先生,你知道这样下去可能还会造成伤亡事件,这同样违背第七合同法的内容。”文山语气沉稳地继续着,没有恳请,也没有胁迫。
他这样说,是有把握温岭会答应,虽然温岭因为典位三时容纳的特殊性‘愤怒’而看上去暴躁,但和他认识多年的文山还是很清楚这是个心软的人。
“啧……”
果不其然,温岭陷入了停顿,几次欲言又止,止又喻言。
最终,他落回到座位,有些暴躁地右手掀起头发,低哑的声音含着不悦道:
“残页的消息我没有,她很精明,在和你们的人对峙时对接下来的行动闭口不谈,但是被你们的人弄伤了左肩。”
他盯着文山,最后补充:“你们只能寻着这个点找她,能不能找到,找到之后要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情。”
“恩……她应该还会和那个买家交易。”文山双手交错合十,点头做出了回应:
“那她短时间就不会离开这座城市,我会联系第二辖区那边留意左肩受伤的女性。”
窗外的阳光照射而入,投在了温岭烦躁的脸上。
交谈已经结束,他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在文山的目视下起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