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顾熙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茂密无边的森林。
树冠的空隙后是弯曲成带状的黄昏,昏黄里侧,漆黑的夜被以一种奇异地方式包裹。
他面色茫然地四下张望,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漫无目的地迈出脚步,向着树林外围走去。
树木越发的繁茂,无序地生长在黑于绿交缠的泥土中,顾熙安拨开了一片片的树枝与灌木。
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迷失时,前方的光线终于逐渐清晰。
他穿过林径,越过灌丛,拨开了挡住视线的最后一片枝叶。
走出了森林,昏黄的微光并不刺眼,却让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在指尖缝隙中,他看到了那于苍穹最中央,被黄昏环绕的漆黑深夜里耀眼闪烁的群星,诡异壮观的红月。
这绮丽的世界,天际的时间像是陷入了永恒的停滞,丛林之外是宽广的,对立的断崖。
一条古老庞大,蔓生着青泥的石桥横贯涯岸两方,连接着另一边黑泥的大地。
巨桥之下,溪流像无止境的循环似的潺潺流动,混搭着错落分布的沼泽与水洼,更显出一番幽静的美感。
而另一头遥远的断崖之上,一座瑰丽而古远,散发着不属于这个时代气息的城堡屹立,于中心的夜里焕发着清澈的微光。
望着这个巨大的古堡,顾熙安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窒息般的震撼。
他穿过石桥,踏上了对面那黑泥的大地,然后缓缓地随着道路向下,最终来到了细水淙淙长流的河沼。
水天相接,在那静止的落日余晖下,碧波荡漾的溪水反射出了金黄。
水边不知从何而来的海鸥飞舞盘旋,不时地落于水沼的洼地上,给城堡更添了一份生的美景。
默默地渡步前行,他穿过了许多精致的古建筑,一路往上来到了古堡附近,而天空的颜色也从昏黄变为了漆黑。
周围已经进入了寂静的夜,但向远处瞭望,依旧能看到环绕于此的红霞。
他穿过外围的花圃,最后停在了一座漆黑沉重的护栏大门之前。
门栏内侧,幽邃辉煌的古堡屹立,深红似血的弧月高挂。
他向前伸出手臂,接着,周围的一切景物霍然崩塌。
…… ……
…… ……
有光照在眼皮上的感觉,顾熙安艰难地撑开眼帘,视线所及之处是自己的书桌,以及尚未关上的那本《梦的解析》。
做梦了?他疲惫地撑起手臂,揉眼看向变白的天色,身上不知何时也被谁披上了一件粉色毛毯。
这是小雅的毯子……我怎么了?昨晚怎么就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顾熙安伸手揉了揉眉心,缄默了好一会,突然间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下意识地猛拿起那张旧纸。
但纸张上并没有任何血迹的存在,依旧泛黄。
他错愕的目光稍有缓和,又检查似的看向自己的右食指。
没有破损的伤口,皮层完整。
还好,心里感到一丝庆幸,可昨晚那种剥皮抽筋般的疼痛却依旧让他记忆犹新。
但愿那也是个梦,他这样想着,目光却无意瞟到了拿出的纸巾,眼睛缓缓睁大。
他看清楚了纸上清晰的血污。
…… ……
…… ……
时间接近了早晨八点,顾熙安用最快的速度赶着地铁来到了赛东区。
根据导航一路寻找,他在地面凹凸不平,有些年头的街道穿行。
他的表情严肃又呆滞,虽然正在走路,但少有移动的视线宣示着他的心不在焉。
昨晚的事情都是真的?呓语……雾气……血红……可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太荒唐了。
他的手指抚着脸,混乱的目光中既怀疑又迷惘。
就算他想欺骗自己,但客观事实也不会骗人,纸巾上的血迹明显就是昨晚留下的,可他的手却没有受伤的痕迹。
而且那些诡异的记忆尚还历历在目,痛觉更是清晰地刻骨铭心。
顾熙安于人行道上转向,在没有红绿灯的路口,心绪繁杂地看着来往穿行的车群。
还有就是维拉的事情,虽然昨晚没能赴约让他有些愧意。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他对维拉那超常的偏袒与关心的程度。
就在今早,当他联想到有关维拉的事情时,居然发现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当时顺口间答应时的思维逻辑。
更想不明白自身为什么会对维拉产生那种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
……所有的帮忙、关住、袒护都是如此的别扭和突兀,就像是一个丑角在演出某个被刻意拙劣安排的剧本。
顾熙安垂眼叹息,对此他也毫无头绪,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找到维拉后问个清楚。
他能感觉到,所有的事情应该都和对方有关系,以及那张不简单的旧纸。
一边这样想着,他已经来到了那栋莲花出租屋前。
一个看上去就很像房东的老人,正闲暇地坐在楼下贴着住房出租告示的墙壁前,用纸扇子扇着风。
略微思忖,他没有直接上楼,还是靠了过去。
“老人家,您是这里的房东吗?请问您知不知道212室的维拉女士今早搬走了没?”他露出和煦的微笑,礼貌问。
“维拉……没这人吶。”那老人疑惑了一会,挥动扇子的动作停下,
“212这两天是有人在住,但不叫维拉啊,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一个外国女人,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五左右,您确定吗?”
顾熙安开始觉得不太对劲,目光凝重几分,接着追问。
他能肯定就是这里,被过期导航骗得找错地方那种事,他还不至于傻到会犯。
“外国女人?这么说……212的住户确实是个外国人,才来租的房子。”
老人顿了顿,从折椅子上起身,扇着风继续说:“不过她不叫维拉,她说她叫赫达,虽然给了租金,但这两天还没办好手续。”
不排除用假名的可能。顾熙安沉默,思考了一会后问:
“能带我去见见她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还希望您能通融一下。”
“呵呵,你要去找就上去找她就是,这些事我这老头子也管不着。”
老人哈哈地笑着,接着又像记起什么,转而说:“我还是带你去吧,正好也提醒下让赫达早点把手续补好。”
顾熙安跟老人道了声谢,便随着他一起上了楼。
“赫达,在吗?”老人敲了敲门,加大了嗓音。
屋内并无回应,楼道静的落可闻针。
“赫达?赫达小姐!你在吗?”无人答复,老人摇了摇头,看向眉头紧皱顾熙安说:“没人应,可能出去了。”
“您有她的电话吗?”
顾熙安隐约闻到一股怪味,一种不祥的预感紧随而至。
老人听他的意思打了个电话,但很快,他们便听到了屋内传来了手机铃声。
“这……是不是忘在屋里了?”
老人也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多想,毕竟这样的情况也发生不少,又看向顾熙安说道:
“小伙子你要不然晚点再来找她?”
顾熙安沉默不言,突然地走上一步贴着门,他确信自己闻到了一股焦臭味。
“开门,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