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缝隙钻进来的阳光,亮得近乎蛮横。
我皱着眉把脸埋进枕头,指尖摸索着枕边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按亮键的动作重复了两次,依旧死寂无声。
“搞什么……昨晚明明插着充电器。”
我低咒着坐起身,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房间。
谢天谢地,这里还是我的领地。
书桌上堆叠着半人高的课本与学生会文件,墙壁上贴着最新的建筑期刊海报,床头放着那盏用了两年的旧台灯,身上盖着的,是那床触感偏硬的纯棉被,熟悉得让人安心。
可……有哪里不对劲。
像是宿醉未醒的昏沉感盘踞在太阳穴,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习惯性地走向窗边。指尖搭上窗帘布的瞬间,却突兀地顿住了。
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正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开来。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扯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洪流般涌入,逼得我下意识眯起眼。而下一秒,我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原地,大脑运转的齿轮骤然停摆。
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更没有公寓楼下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霓虹招牌。
窗外是错落有致的独栋住宅,院子里种着一棵歪歪扭扭的古树,树底的秋千掉了漆,在阳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
这不是我认知里的世界。
平行世界?
这个荒诞到离谱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我甚至来不及推敲它的合理性,便抬手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清晰的痛感传来,尖锐得让我龇牙咧嘴。
不是梦。
我叫白桥,牡丹高中二年级学生,同时兼任学生会副会长。昨夜十点十七分,我还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和会长唐心为了下周校园文化祭的摊位划分争论不休,直到凌晨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家。
为什么一觉醒来,窗外的光景会彻底改头换面?
我凑近窗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记忆里,我住的是高层公寓,推开窗只能看见对面楼晾晒的衣物,还有被楼宇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哪里来的带院子的独栋房,哪里来的樱花树与秋千?
我后退两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是我记错了?
不可能。
文化祭的筹备清单我昨夜改了三遍,唐心还吐槽我的策划案像建筑施工图一样刻板,连标点符号都要精准到毫米。这些细节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五分钟前。
那么——是世界本身,发生了扭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便打了个寒颤。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穿衣镜前,镜中映出的身影,确实是我没错。一米七五的身高,脸上还带着熬夜留下的淡淡黑眼圈,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纯棉睡衣,领口处还沾着昨晚白毛狐狸溅上的咖啡渍
“等等……”
一个更惊悚的猜想猛地击中我。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捏了捏胳膊上的肌肉。
没有缩水,没有变矮。我还是那个即将年满十七岁的高中生白桥。
那窗外的独栋住宅,那棵樱花树,那个掉漆的秋千,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在混乱的思绪里拼凑出合理的解释。宿醉?幻觉?还是……真的如那些烂俗的轻小说桥段一般,穿越了?
我转身走出房间,沿着熟悉的走廊往前走。走廊墙壁上挂着的相框,让我的脚步在刹那间僵住。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校服,脸上带着未脱的青涩,身旁的小女孩扎着蓬松的双马尾,正抱着少年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的婴儿肥鼓成了软乎乎的团子。
这个小女孩……很眼熟。
等等。
这张脸,这双眼睛,还有这个撒娇的神态……
“白露?”
我失声叫出妹妹的名字。
白露,我的亲妹妹,在我的认知里,她早该是个一米五几的初中生,元气满满又带点小任性,兄控属性点满,最喜欢在我和女生说话时跳出来捣乱。
可照片里的小女孩,怎么看都只有小学低年级的年纪。
我脚步踉跄地走到客厅,沙发上放着一个粉色的书包,挂件是白露最爱的卡通角色,磨损的边角昭示着它被频繁使用。茶几上摊着一本作业本,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白露”两个字,旁边还画着一只简笔画小猫。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伴着一个清脆的、带着奶气的声音,哼着不成调的哈基米小曲。
那个声音……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快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的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隙。我透过缝隙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小围裙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尖站在小板凳上,努力够着灶台上方的牛奶锅。她的个子很矮,大概只到我的腰际,棕色的头发梳成蓬松的鲍勃短发,碎发随着动作一晃一晃,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听到脚步声,小女孩转过头来。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和我记忆里的白露一模一样。只是那张脸稚嫩得过分,褪去了初中生的娇俏,只剩下孩童的天真烂漫。
她看到我的瞬间,眼睛亮得像是落满了星星。
“哥哥!你醒啦!”
甜腻的声音钻进耳朵,和记忆里那个喜欢跟我拌嘴的白露,判若两人。
我站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这真的是白露?我的妹妹,变成小学生了?
白露见我杵着不动,歪了歪小脑袋,露出困惑的表情。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像只无辜的小奶猫。
“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没睡醒呀?”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板凳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我面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没有发烧哦。”
她的手掌小小的,软软的,带着牛奶的温热气息,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让人心尖发颤。
我看着她仰起的小脸,脸颊上的婴儿肥鼓得像颗熟透的水蜜桃,指尖不受控制地伸出去,轻轻戳了一下。
软乎乎的,弹性十足。
“好可爱……”
我下意识地呢喃出声,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白露被我戳得咯咯直笑,歪着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像只撒娇的小动物。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浑身一僵,猛地收回手,像是触电般后退半步。
等、等一下!
我在做什么?
居然觉得小学生的妹妹很可爱?还动手戳了人家的脸?
我不是萝莉控!绝对不是!
只是……只是这反差实在太大,一时没忍住而已!
我在心里疯狂辩解,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我尴尬地咳了两声,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干涩得厉害:“白露?”
“嗯!我是白露呀!”小女孩用力点头,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两个小小的梨涡陷了进去,“哥哥你是不是睡糊涂啦?连我都不认识了?”
“……”
我该怎么告诉她,我记忆里的她,早就不是这个只有一米出头的小不点了?我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如果这真的是平行世界,那在这条世界线里,白露本来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学生吧。在这条世界线里,我还是那个苦逼的高中生,而我的妹妹,却回到了孩童时代。
那……宁仪学姐?巫瑶瑶?唐心会长?严鹿花?
那些围绕在我身边,让我头疼又无奈的女生们,在这条世界线里,又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便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哥哥,你在想什么呀?”白露拽了拽我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好奇,“快过来吃早餐啦!我今天早上自己热了牛奶,还烤了面包哦!”
“你自己做的?”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记忆里的白露,虽然家务能力甚至顶尖,但烤面包这种事,她以前碰都不会碰,“只有哥哥这种废柴家里蹲才会把烤面包当作早餐”,白露曾如此吐槽到。
“是呀!”白露挺起小小的胸膛,一脸骄傲的模样,“我昨天看妈妈做过一次,全都记住啦!哥哥快尝尝,好不好吃?”
我跟着她走进厨房,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两片烤得金黄的面包,还有两个煎得圆润的荷包蛋,卖相居然意外地不错。
白露拉着我坐到椅子上,自己则爬上旁边的小板凳,拿起一片面包递到我面前:“哥哥,快吃呀!”
我接过面包,咬了一口。
酥脆的口感混着淡淡的奶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味道意外的好。
“好吃吗好吃吗?”白露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像只等着被夸奖的小狗。
“嗯,很好吃。”我点了点头,语气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听到我的完美回答,白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她拿起自己的那片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嘴里还嘟囔着:“太好了!那我以后每天都做给哥哥吃!”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惊讶,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每天吗?这样的白露,虽然幼稚了点,但好像……真的挺可爱的?决定了,我要和…
不对!
我立刻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危险的念头驱逐出去。
可爱归可爱,但她是小学生,我是高中生,而且还是她的亲哥哥!我绝对不是萝莉控!绝对不是!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平行世界的规则,而不是被小学生版的妹妹萌得晕头转向。
我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家。
客厅的电视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我、白露,还有一对看起来很年轻的夫妇——自然是爸爸妈妈,照片里的他们,笑容温和,和我童年时的记忆丝毫不差。
墙上的日历,日期和我原来的世界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也就是说,时间没有错乱,错乱的是世界本身。
“哥哥,你今天要送我去上学吗?”白露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送你上学?”我愣了一下。
白露的初中和我的高中离得不远,我们通常都是一起出门,然后在路口分道扬镳。
不对!那是以前的记忆了。
“是呀!”白露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反正牡丹小学部和高中部在一起嘛,妈妈说,哥哥今天要是没事的话,就陪我从小学部的门口上学吧,好不好嘛?”
牡丹高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学部?
这个设定,未免也太方便了……方便我撞见那些可能也变成了小学生的女主角们吗?
我心里一阵哀嚎,但看着白露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太棒啦!”白露欢呼一声,差点从板凳上滑下去。幸好我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吃完早餐,白露噔噔噔地跑到客厅,背起那个粉色的小书包,然后跑到我面前,仰着小脸说道:“哥哥,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我看着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书包。书包还是我熟悉的款式,里面的课本也都是牡丹高中的。看来在这个世界里,我就读的高中没有变。
我换好鞋子,牵着白露的小手走出家门。
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柔和,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和我记忆中的牡丹市别无二致,我一路看着街道两旁,希望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还有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白露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被我握在掌心。她时不时抬起头,跟我分享着路边的趣事——比如谁家的猫咪又爬上了树,比如路边的小花又开了几朵。
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原本混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也许,这个平行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妹妹还在我身边,而且……还挺可爱的?
不行不行!
我赶紧掐断这个念头,在心里默念三遍“我不是萝莉控”。
就在我放松警惕,甚至开始有点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时,白露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身影,大声喊道:“哥哥你看!是巫瑶瑶!”
巫瑶瑶?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顺着白露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身影穿着和白露同款的小学校服,标志性的黑色双马尾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她正低着头,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虽然身高缩水了一大截,从原来的一米六左右,变成了只有一米出头的小学生,但那独特的发型,那傲娇的小模样,我就算是化成灰也认得出来。
是巫瑶瑶。
那个在原来的世界里,因为我拒绝了她的告白,就天天堵在我教室门口、学生会办公室,甚至我家门口的箭术部少女。那个被称为傲娇弓道部“恶犬”,性格直爽又固执的女孩。
现在的她,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学生?
啧,这都能遇见吗?果然平行世界的定律就是冤家路窄吗?
我下意识地想躲,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没办法,实在是反差太大了。
记忆里的巫瑶瑶,虽然性格傲娇,但好歹是个高中生,穿着箭术服时,还能勉强分得出正反面,可眼前的这个小不点呢?校服裙下露出的小腿细得像根竹轮卷,肩膀圆滚滚的,完全没有一点高中生的样子。那张以前总是带着锐气的脸,现在却显得圆嘟嘟的,就连那双总是瞪得圆圆的眼睛,也因为脸盘变大,显得格外无辜。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原来的巫瑶瑶好歹是只“恶犬”,现在这模样,顶多就是只没断奶的小奶狗,还是那种脾气不好的小奶狗。
我承认,我有点看呆了。
毕竟,谁能想到,那个追着我跑了大半个学期的傲娇少女,会突然变成一个小学生呢?而且还是个……看起来有点可爱的小学生?
等等!我又在想什么!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可爱”这个词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我不是萝莉控!绝对不是!只是这个反差实在太冲击人了而已!
我盯着她看了太久,久到白露都忍不住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问道:“哥哥,你看什么呢?”
我的视线还没来得及移开,那个黑色双马尾的小不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化作了我无比熟悉的、带着倔强和不服气的眼神。
然后,她迈着小短腿,朝着我和白露的方向,跑了过来。
“喂!你是谁啊?”
跑到我面前,她停下脚步,仰着小脸,叉着腰,奶声奶气地问道。
那语气,那神态,和原来的世界里,她第一次跟我告白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只可惜,现在的她,身高只到我的腰。叉腰的动作不仅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显得有点……滑稽。
完了,这丫头就算变成小学生,这傲娇的脾气也一点没改啊……还有,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我真的有点绷不住。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白露就抢先一步说道:“巫瑶瑶,这是我哥哥呀!他叫白桥!”
巫瑶瑶皱着小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什么可疑人物。
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就听到她用那种奶声奶气,却又带着点嫌弃的语气说道:“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你!”
说完,她又把目光转向我,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探究的光芒。不过很快,这份好奇就变成了警惕。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她鼓着腮帮子,语气变得更加不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还是说……你是个奇怪的人?”
糟糕!看太久被当成变态了!这好感度,怕是直接负一百了吧?!
我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只是……”
我只是什么?
说我认识未来的你?说你以后会追着我告白?
这话说出去,怕是会被当成变态抓起来吧。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我的沉默,在巫瑶瑶看来,显然就是默认了。
她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眼神里的警惕更深了。
“哼!果然是个奇怪的人!”她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白露,“白露,你以后离他远点!不然肯定会被抓走吃掉。”
白露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说道:“可是……他是我哥哥呀?”
巫瑶瑶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她又看了看我,眼神里的嫌弃又多了几分。
“……算了,不管了!我要去学校了!”
说完,她转过身,迈着小短腿,头也不回地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黑色的双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像是在表达她的不满。
我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仅巫瑶瑶变成了小学生,还一见面就被她当成了奇怪的人,好感度直接变成仇恨值……宁仪学姐,你在哪里啊?你的假男友,快要被一个小学生,给逼到绝境了啊!
白露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问道:“哥哥,巫瑶瑶怎么了呀?她好像不喜欢你呢。”
我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苦笑着说道:“没事,她可能只是……有点认生而已。”
认生个鬼啊。
我心里哀嚎着。
这分明就是,开局就把未来的败犬,给彻底得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