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气静得能听见橘右京舔爪子的细碎声响，我目光微滞，落在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哪怕缩成了五年级小姑娘的模样，那份独有的清冷气质也分毫未改。一尘不染的小学部校服裙摆垂到膝盖，乌黑长发松松垂在脑后，几缕碎发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阳光斜斜铺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清澈的眼睛，依旧像山涧溪水般干净透亮。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玻璃杯险些滑落，冰凉的杯壁硌得掌心微微发疼。
“宁仪。”
我叫出她的名字，声音比预想中要稳，只是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宁仪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准确叫出她的名字，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几分惊讶看向我，随即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带着羞涩的笑容。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裹了层棉花糖，和记忆里沉稳温柔的声线相比，多了几分稚气：“学长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当然认识——认识那个在图书馆靠窗位置安静看书的学姐，认识那个会在我被唐心和巫瑶瑶缠得焦头烂额时，递来一杯温热牛奶的宁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没等我组织好语言，旁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冷哼，像碎冰撞在玻璃上。
“两位！跑题了吧？”
唐心双手叉腰，仰着小脸瞪向宁仪，银白色的长发甩了甩，活脱脱一只炸毛的小狐狸。她刚被我逼着喝了菊花茶，火气还没消，此刻更是将矛头对准宁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都说了，展位已经申请满了！小学部的社团，凭什么申请高中部的区域？这不合规矩！”
“不好意思，但我这次来，是想申请高中部区域的展位。”宁仪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她往前迈了一小步，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里带着真诚与迫切，“我们文学社的社员，都很珍惜这次文化祭活动。高中部的学长学姐们，看书的人更多，我们想把自己写的小说和诗集，分享给更多的人……”
“不行就是不行！”唐心小脸绷得紧紧的，寸步不让，“校规写得清清楚楚，文化祭展位按学部划分！小学部的就待在小学部的区域，跨学部申请，没有先例！”
“可是……”宁仪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肩膀轻轻垮下来，看起来格外失落。
小橘子站在一旁，偷偷扯了扯唐心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唐心……宁仪同学好可怜啊……而且文学社的小说，真的挺好看的……”
“这不能作为破例的理由！”唐心拍开小橘子的手，态度坚决，“规矩就是规矩，随便破坏的话，以后学生会还怎么管理？”
看着宁仪委屈的模样，我心里轻轻揪了一下。记忆里，原来世界的宁仪学姐，文学社一直是小透明，每次文化祭都挤在最偏僻的角落。
而现在，我是高中部学生会会长。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我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打断两人的僵持：“唐心，先冷静点。”
唐心转过头，瞪着我：“白桥，你什么意思？要帮她说话？”
“我不是帮谁，”我放下玻璃杯，语气平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文化祭的初衷，不就是让大家展示特色、玩得开心吗？”
“可跨学部申请，真的没有先例！”唐心皱着眉，语气软了几分，显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没有先例，我们可以开先例。”我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唐心和小橘子，“负责展位审批的核心人员就是我们三个——我们组成临时评审团，再合适不过。”
我顿了顿，想起上午整理的展位清单，补充道：“而且高中部原本留给文艺类社团的展位，现在正好空着，尺寸也和宁仪她们的需求匹配。”
唐心眼睛微微睁大，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一时间没了反驳的底气，只能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我看向宁仪，放缓了语气：“这样吧，宁仪同学，你回去写一份详细的策划案，包括活动内容、展位面积、预期效果和安全保障措施。策划案交给我们三个人评审，只要超半数赞成，就允许你们文学社作为特例，用那个空展位，怎么样？”
这个提议折中又合理，既给了宁仪机会，又没坏了规矩。
唐心琢磨了片刻，别扭地哼道：“算你这家伙有点脑子，这个办法，勉强接受。”
小橘子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连连点头：“嗯嗯！这样就最好啦！”
宁仪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她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满是感激：“谢谢你！白桥学长！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笑着摆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跳又快了几分，“策划案要求会高一点，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们。”
宁仪脸颊微微泛红，露出可爱又不失风度的笑容：“好的！麻烦白桥学长了！”
送走宁仪时，她还一步三回头地道谢，乖巧的模样看得我心里痒痒的。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唐心就抱着胳膊，一脸鄙夷地凑近：“喂，白桥学长，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宁仪了吧？”
“什么啊！”我脸一红，连忙反驳，“我只是觉得她的社团很可怜，帮个忙而已！”
“哦——”唐心拖长了语调，显然不信，“只是帮忙？我看你刚才跟她说话，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就是就是，”小橘子跟着点头，看热闹不嫌事大，“学长对宁仪同学好温柔，比对唐心你温柔多啦！”
“小橘子！你到底哪边的！”唐心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又转头警告我，“哼，就算你帮她，评审的时候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策划案写得不好，我照样投反对票！”
“知道了知道了，”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评审本来就该公平公正。”
“这还差不多。”唐心满意地点头，低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惊呼一声，“哎呀！快上课了！小橘子，快走！”
她拉着小橘子急匆匆往门口跑，临出门时挥了挥手：“白桥，记得关灯锁门！”
我应了一声，没太在意她的叮嘱——满脑子都是宁仪的策划案。
下午的课全程走神，老师讲的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都是故事接龙、读者留言板、书签礼品这些策划细节，连宁仪甜甜的笑容都时不时冒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大课间，我打开手机查资料，文化祭文字社团的活动方案、展位布置技巧、互动游戏设计……各种各样的信息涌进脑海。我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不知不觉间，手机电量耗尽，屏幕倏地变黑。
我拍了拍脑袋，早上醒来手机就没充电，这下彻底歇菜了。算了，先把要点记全再说。
旁边的C君戳了戳我的胳膊，一脸疑惑：“白桥，你今天不对劲啊，上课一直傻笑，有什么好事？”
“没、没有，”我脸一红，合上笔记本，“就是在想文化祭的事。”
“文化祭？”C君挑了挑眉，凑近了八卦，“该不会是和女生有关吧？学生会的工作你怎么会这么上心？”
D君也凑过来，挤眉弄眼：“哦？有情况啊？”
我正想反驳，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请问……白桥学长在吗？”
留在教室中的同学们目光三三两两投了过去，我也愣住了——门口站着的，正是宁仪。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抱着笔记本，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紧张，却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白桥学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策划案的事……方便吗？”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C君和D君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坏笑，手肘捅了捅我的胳膊：“哦——啧啧，‘白桥学长’，你小子有品！”
“快去快去！别让人家小姑娘等！”
我脸烫得能煎鸡蛋，匆匆应付了一下两人的吐槽，快步走出教室。
走廊里，宁仪看到我，眼睛一亮，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白桥学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我摆了摆手，“你找我有什么事？策划案这么快就写好了？”
“不是不是，那个…”宁仪连连摆手，略显犹豫，声音软软的，“我有些地方实在想不出，需要拜托学长帮忙，学校旁边有一家咖啡厅，东西很好吃，而且很安静，适合讨论策划案。放学后，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吗？”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好。”
宁仪的笑容更甜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好了！那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学长！”
她说完，又鞠了一躬，才红着脸跑开。
我回到教室，迎接我的是C君和D君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干脆趴在桌子上，满心都是放学后的见面。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我收拾好书包就往校门口走去，远远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宁仪。她换了双白色帆布鞋，抱着笔记本站在夕阳下，像一幅温柔的画。
“白桥学长！”她朝我挥挥手，笑容灿烂。
“久等了。”我快步走过去。
“没有，我也刚到。”宁仪指了指不远处的餐厅，“学长，我们走吧。”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洒在街道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宁仪走在我身边，脚步轻轻的，像一只乖巧的小猫。我们从策划案聊到文学，她喜欢夏目漱石的《我是猫》，我偏爱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聊着聊着，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走进咖啡厅，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宁仪点了抹茶大芭菲，我则选了枫糖煎饼和自助饮料。食物很快上桌，香气扑面而来。
宁仪小口吃着芭菲，脸颊鼓得圆圆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她拿出笔记本，认真地看着我：“白桥学长，你说的故事接龙和留言板都很好，但是我们文学社社员不多，会不会忙不过来？”
“没关系，”我放下叉子，喝了口冰镇牢大，“简化一下就好。故事接龙准备几个短开头，让大家写一两句话就行；留言板用便利贴，大家自己贴，不用专门有人守着。”
“嗯嗯！”宁仪连忙点头，提笔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书签我们可以自己画，打印出来当礼品，既省钱又有意义。”
“这个主意很棒。”我笑着夸奖。
宁仪的脸颊瞬间泛红，抬起头冲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学长。”
我们一边吃一边讨论，宁仪很聪明，一点就通，总能补充我没想到的细节。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侧脸柔和得不像话，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抿起来像颗小小的樱桃。
我看着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原来和小学生一起独处、一起聊喜欢的事，是这么幸福的事。我不是萝莉控，这只是正常的欣赏。
我们聊了很久，从策划案聊到文学社的社员，又聊到各自喜欢的作家和书籍。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我们才猛地回过神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宁仪看着窗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学长，耽误你这么久。”
“没关系，”我笑着摆手，“和你聊天很开心。”
宁仪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和学长聊天，很开心。”
我们走出咖啡厅，在街口等待红绿灯，晚风吹过，带着一丝丝凉气，春天不应该这样冷才对。
“那个白桥！居然敢放我们鸽子！白露，你放心，等我们找到他，一定要狠狠惩罚他！”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答应陪两人去买手机的承诺在脑海中闪回，但眼下最关键的是逃命。
我拉住宁仪的手腕就要转身往回走。慌乱间，我的脚踝不知被路边的条石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扑去。
宁仪被我拽得踉跄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身下。我的手掌撑在她身侧的地面上，鼻尖几乎要碰到她泛红的脸颊，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宁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轻轻偏过头去，不敢与我对视。
我强撑着不压在宁仪身上，挣扎着要起身，背后却多了两道冰冷的视线。
我僵着脖子转头，只见路灯的光晕里，白露和巫瑶瑶正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们。
白露手里的粉色书包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小嘴一瘪，带着浓浓的委屈喊道：“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说好陪我买手机的……”
巫瑶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沉了下去，那双瞪着我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还有宁仪落在我耳边，细若蚊呐的惊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