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汽裹挟着洗发水淡淡的樱花香气涌出来，巫瑶瑶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浴室门口，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顺着她嫩白的脖颈滑进棉质浴衣的领口。她手里攥着毛巾，正胡乱地擦着头发，看到白露和我一前一后下楼的模样，动作猛地一顿，眼睛瞪得更圆了。
“喂！你们两个躲在楼上里干什么呢？”巫瑶瑶的声音还带着刚洗完澡的软糯沙哑。
白露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小手背在身后胡乱地搓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没、没干什么啊……就是聊了会儿天而已……”
“聊什么天需要跑到楼上聊？”巫瑶瑶狐疑地眯起眼睛，视线在我和白露之间转了转，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叉着腰得出结论，“总之就是非常可疑！”
“才不可疑！”白露鼓起腮帮子反驳，小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我只是……只是提醒哥哥明天不许再迟到了！”
我看着两个小丫头又要开始拌嘴，赶紧上前调停。伸手接过巫瑶瑶手里的毛巾，替她擦着湿漉漉的发梢：“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白露你快去洗澡，巫瑶瑶也是，快快上床睡觉，小孩子熬夜影响成长发育。”
白露应了一声，乖乖遛进浴室，巫瑶瑶则眼巴巴地望着我手里的毛巾。
指尖触到巫瑶瑶柔软的发丝时，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薄红，却没躲开，只是梗着脖子嘟囔：“谁、谁要你帮忙啊……我自己会擦！”
嘴上这么说着，她的手却乖乖垂在了身侧，任由我替她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我领着巫瑶瑶走到客房门口时，她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手里攥着睡衣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巫瑶瑶的脸又红了，她飞快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掩饰什么，“就是……这个房间，好像有点太暗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房间，因为厚重窗帘的缘故，确实漆黑一片。我笑了笑，走进房间，帮她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柔和的光线洒在房间里，瞬间温馨了不少。
“这样就好了吧？”我转过身，看着她。
巫瑶瑶的眼睛亮了亮，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飞快地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迅速把头蒙在了被子里，像极了钻进洞的土拨鼠。
我失笑，帮她关上了门，又轻轻带上门锁。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楼下白露洗澡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夜色已经沉得彻底，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我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房间里的暗淡，却驱散不了我心头的杂乱思绪。
平行世界……幼化的白露、巫瑶瑶、唐心、宁仪……
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幕幕。白露软乎乎的脸颊、巫瑶瑶炸毛的模样、唐心嗔怒的眉梢、宁仪温柔的笑容……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等等——
我猛地坐直身体，一个名字突然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严鹿花。
我又想起了初见她的那个早上
“我叫严鹿花，严格的严，麋鹿的
鹿，葵花的花。您呢？”
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会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在这个世界里，她也变成小学生了吗？
我皱着眉思索。严鹿花的性格比宁仪还要内向，不喜欢热闹，课间待在教室的可能性更大，想在学校直接碰到她，恐怕有点困难，还是说鹿花根本不在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可翻遍了记忆，我也找不到一丝线索。
倦意渐渐席卷而来，眼皮越来越沉。我趴在书桌上，脑袋枕着手臂，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意识便彻底沉入了黑暗。
“哥哥！快起床！要迟到啦！”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白露的敲门声吵醒的。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就看到白露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我的书包。而她身后，巫瑶瑶正啃着半截苹果，双马尾梳得整整齐齐，看到我开门，含糊不清地嘟囔：“磨磨蹭蹭的，你这家伙是属蜗牛的吗？”
我哭笑不得地接过书包，快速洗漱换好衣服，跟着两个小丫头下楼，早餐自然没有了。“这是对哥哥睡懒觉的惩罚。”白露如此解释。
送两人走到小学部门口，巫瑶瑶趁白露没注意，偷偷塞给我切开的半截苹果，扭头追着白露离开了。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转身朝着高中部走去。
路上不少同学向我投来善意的目光，当会长原来有这种待遇吗，唐心以前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
依旧是熟悉的高二三班的门口，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C君和D君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看到我进来，C君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喂，白桥，昨天放学你跑那么快，是不是去和那个小学妹约会了？”
“什么约会啊！”我脸一红，拍开他的手，“就是讨论文化祭的策划案而已！”
“哦——讨论策划案啊。”D君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讨论到那么晚？还被两个小学生抓包？”
“你怎么知道的？”我瞪大了眼睛。
“全校都知道了好吗！”C君哈哈大笑起来，“昨天有人看到你在街角和三个小学生拉拉扯扯，还被路人当成变态了！现在学校论坛上都炸开锅了！”
“什么？！”我瞬间石化了。
我赶紧拿出手机，点开学校论坛，果然看到首页的帖子标题就是——《挂一个萝莉控下头男》
帖子下面的评论更是五花八门。
「卧槽？真的假的？白桥学长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
「楼上的，人不可貌相！你没看到照片吗？他还把一个小女孩按在地上！」
「我觉得是误会吧？白桥学长平时很靠谱的！」
「违背校规，有伤风化，务必严惩！」
我看着这些评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好了，你彻底出名了。”D君拍了拍我的肩膀，幸灾乐祸地说。
我欲哭无泪，只能认命地趴在桌子上。
上午的课过得飞快，老师讲的知识点左耳进右耳出，趴着睡觉果然影响睡眠质量。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拎起书包，直奔学生会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门“咔哒”一声开了。
办公室里已经有三个人了。
唐心穿着小学部的学生会制服，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身后，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份文件，眉头皱得紧紧的；小橘子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猫条，正小心翼翼地逗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橘右京；而宁仪则站在办公桌旁，手里抱着笔记本，看到我进来，眼睛一亮，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白桥学长，你来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宁仪已经过来了。
“学长好！”小橘子也朝我挥了挥手，橘右京懒洋洋地抬了抬头，又趴了下去。
唐心抬起头，看到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却还是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来：“喏，宁仪的策划案，你看看。我觉得还有很多问题。”
我走过去，接过策划案，又冲宁仪笑了笑：“辛苦你了，还特地跑一趟。”
“不辛苦的。”宁仪的脸颊微微泛红，“我想着早点把策划案送过来，也好早点知道结果。”
我坐在唐心对面的沙发上，仔细翻看起策划案。
字迹清秀工整，页面整洁干净，里面不仅详细写了文学社的活动内容——故事接龙、读者留言板、自制书签赠送，还附了展位布置的草图，甚至连互动游戏的奖品预算和安全保障措施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看得出来，宁仪真的花了很多心思。
我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地提出一些修改意见。
“故事接龙的开头可以准备得更有趣一点，比如用校园传说当引子，这样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书签的图案可以多样化一点，比如加入一些草哥写真或是校园风景，这样会更受欢迎。”
“奖品预算有点高，可以换成自制的小礼物，比如手写的明信片，这样既省钱又有意义。”
宁仪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手里拿着笔，把我的建议一一记录下来。
唐心也在旁边插了几句嘴：“展位的位置虽然空着，但人流量不大，得想办法吸引更多人过来。”
“互动游戏的规则太复杂了，小学生和高中生的接受能力不一样，得简化一点。”
小橘子也跟着补充：“我觉得可以加一点小零食，比如糖果或者饼干，这样大家会更愿意来参加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策划案上，也落在我们四个人的身上。橘右京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办公室里的氛围意外的和谐。
我看完最后一页，合上策划案，点了点头：“总体来说，这份策划案做得很不错。只要按照我们刚才说的，稍微修改一下，就完全没问题了。我同意通过。”
宁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声音里满是喜悦：“真的吗？太谢谢学长了！”
唐心皱着眉，又看了一眼策划案，嘴里嘟囔着：“虽然……虽然还有很多小问题，比如人流量和游戏规则……但是……”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宁仪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了口：“算了，勉强通过吧。毕竟，这也是为了文化祭的顺利举办。”
“太好了！”小橘子立刻欢呼起来，橘右京被吓了一跳，不满地“喵”了一声。
宁仪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满是感激：“谢谢白桥学长！谢谢唐心会长！谢谢小橘子同学！我一定会好好修改策划案的！”
“不客气。”我笑着摆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们。”
宁仪点了点头，又和我们说了几句，才抱着策划案，开开心心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唐心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站起身，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好了，事情办完了，我们也该走了。跟你这家伙待在一起，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就是就是！”小橘子也跟着站起身，把猫条收进包里，“橘右京，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哦！”
我也站起身，送她们到门口。
唐心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歪着小脑袋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奇怪，带着一丝困惑，又带着一丝探究，像是在回忆什么，连抓着门框的手指都微微收紧了。
“怎么了？”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忍不住问道。
唐心抿了抿嘴，眉头皱得紧紧的，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脸，像是要透过这张脸，看到另一个时空的画面。她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笃定：“白桥，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认出我了？
我强装镇定，笑了笑：“是吗？高中部和小学部挨在一块，以前偶尔见面，觉得眼熟倒也正常。”
“不对。”唐心立刻摇了摇头，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眼神却愈发坚定，“不是那种眼熟。”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仰着小脸，目光扫过我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我习惯性抿着的嘴角上，像是在核对什么印记。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发梢上，镀上一层细碎的金光，她的声音轻得像呢喃，却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我耳朵里：“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你也是这样，喜欢皱着眉改那些烦人的策划案，会在办公室和我们一起加班，还总是叫我白毛狐狸——明明我的头发是银白色的，更不是什么狐狸。”
“虽然——”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校服的领口，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却又带着执拗的确信：“虽然我家里确实有一个白色的狐狸玩偶就是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跟着滞涩了半拍。
她……她真的记得？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闪烁着认真又困惑的光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橘子拉了拉唐心的衣角，小手攥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小声说：“唐心，别胡思乱想啦，我们该回家了。今天的作还有好多好多。”
唐心回过神，看了小橘子一眼，又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有困惑，有探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眷恋。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像是不甘心，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没有移开，依旧落在我脸上，像是想从我的表情里找到答案。
她说完，转过身，和小橘子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再见！学长！”小橘子朝我挥了挥手。
唐心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然后才加快速度，银白色的齐腰长发在夕阳的余晖中晃了晃，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橘右京的呼噜声在回荡。
我靠在门框上，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胸腔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唐心……她到底记起了多少？
还是说，这些只是破碎的片段，是潜意识里的错觉？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这个世界，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我转身关门，窗外夕阳渐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美得有些晃眼。
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
还有……
我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希望明天，能见到鹿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