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
本次出行,由杜少作陪,是否将别开生面,有所不同?
白羚
体感适宜,呼吸舒畅,时而自身旁刮过的清风,虽不刺骨,但凉意显然,令我这常常被友人冠以过度保守之慎重的穿着,也显得恰到好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下了多久。
大概,是自昨日深夜,直至次日黎明?
那时候,恰逢我挑灯默读,以接连翻动书页的方式逐渐将只鹤哄睡,任她思绪放空,从而矜持不在,那匀速吐纳的小呼噜,便成了助眠我的白噪音~
内沟河畔,散发着一股铁锈混合着甘油的异臭。
道路两旁,茵茵绿植或靠、或直、或高、或矮的遍布于长满青苔的黄土地里。
脚下道路,死水裹挟着泥沙,令行走的每一步纷纷传响着唦啦唦啦的共鸣。
大直道与将军庙之间。
分河畔左右,两条路径~
河畔之左,有四家个体商户,即运营私厨、茶叶、板材、水泥的店铺,前后相隔甚远,受灾日当天,并未开门营业。
河畔之右,是那几乎对等的路宽构造,与之毗邻的家具广场,大高围墙带铁丝,从头修到尾,除去这些,再无其他值得品鉴。
谈及首站将军庙,其坐落于出了路径尽头的西边,估摸着十余米远,至于东边——偌大的家具广场打一开始便不在我俩的考虑范畴,故当下仅有对河畔之右的观望与留意。
【昨晚没睡好?】
[嗐,就知道会被你发现~]
杜少难为情的笑笑,顺势接过话茬。
紧接着,他似要说些什么,随即又是一记哈欠。
此举令脑部于短期内蓄足了氧,变相打起精气神,如此一来,势必等价交换,落个思绪紊乱的下场,客套便失去了意义~
[既然要验收成果,马马虎虎可不行,你看我写的,有一个算一个,没准都能派上用场!]
话音未落,杜少遂从裤兜里掏出了随手记,秉持一如既往的普通且自信,再看内容,密密麻麻,好似无数蚂蚁在爬,无前缀注解,无标题序号,顿时叫我有些难以评价。
【等下要遇见相应的事物,劳驾你多解释几句,主要我更倾向于后续进行实地考察所得出的结论~】
[嗯嗯!]
说罢,便将本子还了回去,活像评卷老师硬着头皮去阅读那以极其潦草的笔风写出的小作文,师长的耐心不过半分钟,意思意思给个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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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间封闭已久的庙堂来说,名为上香的举动早已不含多少虔诚,而是用以净化潮湿水汽异味的良策。
部分由粗藤编织,少数运用榫卯结构,几张古朴且简陋的桌椅,于千禧年后对新事物司空见惯的俊后生看来,可谓倍感岁月如梭,兴许也就我这般恋旧的怪胎甘愿对此津津乐道。
前厅左右,各有一尊将军塑像,以并排的方式正坐其中,居高临下,好生威风~
论规格,尚未到达触发巨物恐惧症患者因此崩溃的程度。
论美观,古早级的先辈们从来都是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
但凡往坏处想,连桌椅板凳、蒲垫贡桌等信众最经常接触的物品皆显得费拉不堪,平日里的香油钱怕是多半进了私家的口袋,可面对并未明显褪色脱皮的塑像,近期方才增补的漆水,凌空悬挂的大红灯笼,装点着民俗氛围的纸质物,遂不了了之。
[这个呀,叫签字桶,按抽出的数字决定摔杯的次数~]
【请问“摔杯“是什么呢?】
[就是这样一对月牙形的小板子,心里边要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的话,就拜托神明通过卦象来指引你吧!]
【喔?】
[你看,两个要都是阳面,代表神明对此持肯定态度。]
[两个要都是阴面,则神明表示强烈反对。]
[可是,难免有一阴一阳,一正一反,连神明也预测不来的时候,于是工作人员就会规劝香主,大可先尝试去做,但切勿因此陷入偏执啥的~]
【喏,“三”字签,摔三次?】
[是的没错,摔三次,取结果最好的一次~]
【{笑}这不就是自我安慰嘛!】
[哟呵,连着三对阳面,神明这么支持你!?]
【嗐,我能有什么心愿,顶多问问将军大人支不支持我继续去做那些个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事情罢了,你呢?】
[对阴,阴阳,我这运势指定有点问题~]
【敢问你许的什么愿,连神明都不肯给你机会?】
[白羚,咱们可以稍微聊聊正事嘛~]
【怎么,刚才聊的不算?]
青年于霎时间变了脸色,倒属情理之中。
这就像平日里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无论清晨还是深夜,毫无任何端倪的,与友人侃侃大山,然而聊着聊着,话题总会不知不觉和这场灾变扯上关系,真是扫兴~
[白羚,你觉得到了下个十年,长辈、晚辈、同辈们几乎通通死绝的泉南人,还能保住自己的民俗文化嘛?]
【很难很难。】
对此我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倘若大家伙都没法复原的话,救灾行动反倒简单了不是嘛?]
[你看那战争片,六管的加特林,一扫一大片,打死了,拿裹尸袋一装,往火葬场一送,彻彻底底的人间蒸发,什么也没剩下。]
【......】
动辄手脚并用,连说带比划,可话音未落,青年便自顾自背过身去,好似压根不需要来自外人的肯定那般。
他再度举目,仰望着那两尊塑像,似入了定,似中了邪~
————
【这段路,还真是意外的“和谐”呢~】
此言一出,必有深意。
然不等话音落定,遂自顾自撩开了面纱。
付诸直观,结合感受,予以肯定。
[你别看先遣队四个人,实际到了该豁出命去行动的时候,李sir跟刘sir都是抢头先的,尤其是在读过你编写的“共存指南”以后,他俩说什么也想再见见同道中人~]
说到动情处,青年的小动作也就多了起来,不乏有害羞的,得意的,试探的,无言的。
既影响不了局势,又动摇不了心情,想来兴许都是些没意义的情感,对一尊木头眉开眼笑,和傻子有什么分别?
【许多套路都讲究个相辅相成,倘若没有后手接应,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事情做得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与障碍物保持距离,对行尸走肉敬而远之。
此情此景,虽与青年先前描述有所出入,至于发生过哪些改变,眼下倒是仍能通过推理得知。
[将军庙与汽修店之间的巷道,小区附近的废品收购站,以及派出所旁的荒废用地,分三批,分三段,尽可能将威胁转移到别的地方,却让别的地方变成了极其危险的地带......]
【等价交换,亘古不变的道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连在丧尸眼皮子底下活动,乃至像这样多讲几句废话的机会也没有~】
除去最基本的防备,可谓将其余的心思通通放在了正事上。
单纯拿弹簧床垫充当障碍物,简直要让丧尸笑掉大牙,前提是它们还能进行思考的话。
所以,才需要于床垫与床垫之间,床垫与消防栓之间,床垫与电线杆子之间,拴紧了,绷直了,形成作用于意外的后坐力,趁障碍物崩坏之前,逃得越远越好。
[白羚,你话是这么说,可一点也不比平时要轻松呀~]
青年曾尝试参与协助,但当他目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以后,却显得束手束脚,顿时没了想法。
【外界毕竟是丧尸的地盘,如今虽然可以进行有限度的交流不假,能不能放松,把不把危险放在眼里,依旧是两码事~】
将随包携带的编织绳裁成几段,二人分头去往商定好的角落进行捆绑加固。
[瞧你说得,好像威胁再减轻一些,你我在马路边开座谈会都不成问题了!]
【对话的地点,最好选在室内,这样能免去不少无意义的担忧。】
青年学得很快,专业的捆绑技巧可谓信手拈来。
反倒是我,纵使惊讶于他的特制,然不知为何,但凡思绪有所起伏之际,总会有股贯彻全身,号令强制冷静的力量作祟,以至于连说话也透着一股凉气。
[等下直接去派出所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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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罐头都开好了哟~]
【......】
[白羚,你刚刚——是在用余光瞪着我吗!?]
【......】
既然被青年发现了,这便收回无益的注视,转而守候着滚锅中正陆续变得白透晶莹的挂面。
心中那喋喋不休的“单口相声”,充斥着回忆的吐槽,最终则汇成了一句话。
【下次——小心点。】
[诶!?]
可恶,我这张嘴真就说不出什么好话呗?
连善意的提醒皆看似挑衅那般盛气凌人。
只要将原委全盘托出,误会便不复存在了吧!
【你知道,午间是人体血液流动最充沛的时候?】
【哪怕只是轻伤,例如被罐头盖割伤手指,也会出现短时间内失血不止的状况?】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学到了,学到了,话说这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
【不,这种事情但凡吃过一次亏,往后都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安啦安啦,难得你关心我一次,怎么着也得记个十年八年才行~]
【请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许什么有期限的承诺,你也不希望我下个月,下下个月随机抽问吧?】
[行行行,那我就改成每次开罐头前都尽量想起你的提醒,尽量不把自己弄伤,如何?]
【这还差不多~】
以红油牛肉的汁水,稀释香菇肉酱的浓稠。
以香菇肉酱的鲜美,增补红油牛肉的单一。
将二者通通化做臊子,铺在已经沥干水分的挂面之上,而后由杜少辗转呈至餐桌,再通过内部对讲机向位于其他科室赋闲的两位前辈进行传达,尽管他们大可于餐桌旁坐等食物上桌来着。
[这年头会亲自下厨的小姑娘可不多咯~]
[是啊,是啊,何况她还长着一副下意识叫别人误以为是豪门千金的模样呀。]
刘sir,黄sir。
平日里冲犯罪嫌疑人吼惯了吧!?
你们俩的嗓门,哪怕再降五分呗,相隔两米开外的我,也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哟~
【前辈,你们要再随随便便议论我的话,往后就自己倒腾午饭吧~】
不给杜少提前使眼色打手势的机会,也顾不得表情与神态有何失配之处,索性主动介入话题。
因为,如果自初步印象向刻板印象的进阶时出了偏差,轻则被拿捏性格,重则被直击死穴,才不是什么一说一笑,全当过眼云烟的小事!
[paisei,paisei,这些天能拿来做话题的料头是越来越少了,两个大老爷们一时没管住嘴,不好意思哈~]
【刘sir,你跟黄sir的阅历不比警长差多少,简单回溯一下近几年的案子,怎么着也能聊个两天两夜吧!?】
先从冰箱里取出几罐冷藏啤酒,再整碟酱瓜小菜,同时摆在前辈们面前,其中的小心思,可谓不言而喻~
[喔,你这是几个意思?]
【17年,泉南市,丰泽区,霞美路,819惨案~】
[嘶,你怎么会对这方面感兴趣?]
【当时小道消息满天飞,搜索引擎又藏着掖着,可不就——】
[好吧,看在这顿午饭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实情。]
斗转目光,嘴角微翘。
吼啦吼啦,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