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千忆说完这句话时，杜阳兴瞬间觉得世界都随之静止了。
自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以后，他就一直苦于思考为什么自己成了反派。
后来发现自己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比小说、影视剧或者游戏里面的一些设定，绝大多数放在现实里面是毫无可能性可言的。
甚至连逻辑都不需要。
虽然很多人多说什么现实比小说更离奇，因为现实不需要逻辑而小说需要。
但是这种话说出来的时候，反倒说明了这种文字的商品性，这里所说的“逻辑”，也并非真正的“合理”，而仅是为了完成这样商品的一种结构罢了，其性质跟冰棍必须有一根棍一样。
因为无论是小说也好，影视剧也罢，还是游戏，它们都是为了读者而服务的。
必须得把握读者的口味，这部作品才能大卖。
对于作者而言，如果想通过这个途径恰饭，就必须去附和市场，去探查读者的口味，而不能自己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
若不想通过创作恰饭，那倒是无所谓了，随便你怎么写，什么NTR，什么目前犯，什么碎梦刀，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嗯……倒也不能排除有的读者的确好这一口。
但绝大多数还是希望大团圆结局的。
嘴上说着什么虐啊，寄刀片啊，说到底还是想在最终的结局里，看见历经磨难后的所谓的“团圆”。
当然用“团圆”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毕竟“团圆”也可以是悲剧。
终归而言，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至于什么是善，又是个极其深奥的哲学命题了。
毕竟为了恰饭大卖，女主就算倒贴得再怎么让人匪夷所思，最后打上一些小的情节补丁，读者就会愿意相信男女主之间的确有海誓山盟般的爱情了。
就算这个补丁离谱得像是男主无意间看到了女主在玩角先生，然后男主就变成了女主的角先生一样。
这之后还能再打补丁，烂俗的剧情往上套就是了，所有的合理性读者都会自己去脑补出来。
但这个过程绝不能写得太意识流，传统文学中百般巧妙的构思和技法，绝大多数在网络小说中都不能用，日记式的流水账是最好的笔法。
至于为什么……
因为杜阳兴曾经看小说时就是这样的。
他看小说，尤其是网络小说，纯粹为了图一乐，完全不为了寻找什么意义。
作者想通过写小说恰饭赚钱，他觉得这小说给自己提供了乐子，于是就掏钱给作者，如此简单而已。
至于这些小说到底合不合理？
谁会在虚拟世界寻找现实感啊？
一定是脑子秀逗了。
去想这些事，简直是自找没趣。
于是杜阳兴的态度变成了逆来顺受，便不想了，转而开始去想另一个问题。
即既然自己成了反派，这个世界有一个剧本，那么这个剧本到底是什么？
至少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他离开瞒天门都没能想明白。
因为瞒天门实在太小了，只有他和蛇蛇，若想直到外面的世界，就只有书房里面残破不全的藏书。
仅仅看那些藏书可完全不够。
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连这个问题也懒得去想了。
这也是为什么杜阳兴在年前成功跑出瞒天门后，第一时间想的是去复仇，而不是去做其他事。
后来再有去想这个问题的冲动，还是在千山飘雪变成阿雪之后，无意间发现她的底层代码中有女主逻辑时。
但至今杜阳兴仍然没能有一丁点儿的头绪。
他只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反派，在这个世界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除非这本书是个特别特别冷门的“刘备OF曹操”。
这个几率是在太小了。
凌千忆见杜阳兴迟迟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
“小阳兴，你怀疑我是不是跟之前一样在诈你？”
杜阳兴轻叹一声，自知没必要再瞒着她，于是点了点头。
“没必要啊。”
凌千忆的笑容突然变得很苦涩很苦涩。
“你我全在他人的摆布之下，就连强如我父皇，他也会因为那所谓的剧情而死。你见过我父皇，他是不是看起来很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一点儿颓相？”
“没错。”
“三年后我父皇会死。”凌千忆淡淡地道，“随后我那最纨绔的三哥会夺嫡上位。顺便一说，我三哥也是反派。”
潺潺的溪流如同编钟般叮咚作响。
“你一定很想知道谁是主角吧？”
“琅琊公主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对我还是很有戒心呢。”
杜阳兴没有否认，闭嘴默认了。
“既然你不肯信我……”
凌千忆微笑着挽起一侧鬓发，轻轻地低头，另一侧的鬓发却又落下了，遮住了她半边的脸颊。
“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有一种连剧本上都没有记载的秘法，可以用来探查系统宿主的记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但我想，亲密接触应当是最有可能的了。”
她丝毫没有给杜阳兴反应的机会，便深深地低下了头，与之合二为一。
杜阳兴瞪大了眼睛看着月光下的夏华天女。
她修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滑动，微闭的眼眸诱人至极。
杜阳兴感受到了凌千忆的柔软，他犹豫片刻，开始了侵入。
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杜阳兴的系统便找到了一段相当显眼的代码。
“大猪蹄子，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凌千忆所说的剧本了。”
“有可能是伪造的么？”
“有可能。信与不信，全看大猪蹄子如何想。”
杜阳兴快速地扫视了这部小说。
小说的大致剧情可谓是相当经典，而且与杜阳兴此前的猜测有相吻合的地方。
不过有很多剧情却完全偏离了。
剧情的最开端的确是赐缘纲，在剧本里，千山飘雪仍记得自己曾叫徐梦临，最开篇她被送婚是徐望渊的强迫。
赐缘纲送纲途中被魔修所劫没有变化，男主徐玮目睹了这一切，但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利用山寨的匪徒与魔修火并，他趁机救走了徐梦临，并在逃跑途中第一次互生情愫。
在逃跑的时候，男主还带走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小九。
只能说果不其然，这种背景的小说，没有一个狐狸是不可能的。
再此后便是张家庄一难，同样是一场智斗，男主因不知张三公子的能力而被控制，男主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和智慧，让千山飘雪发现了不妥之处，并杀死了张三公子，两人此后正式确立关系。
再往后面的剧情杜阳兴也没兴趣再看，大眼一扫，无非就是进了剑宗之后的退婚啊，之后的比武招亲啊，还有什么剑宗大比啊，大比的时候被人暗算落入山崖，却被蛇蛇救下进瞒天门啊……
杜阳兴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有关自己的部分。
原来若按照剧本走，六年前杜阳兴就该进入剑宗的，在进入剑宗后因为还算颇有天资，被一个常年闭关的长老相中了，然后便被那长老给夺舍了。
那长老可谓是剑宗最强，实力与长乐皇帝不相上下，此前已经夺舍过很多次，只是不为外人所知。
真是可笑，原来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杜阳兴看完自己的结局后，哭笑不得地推开了眼前的凌千忆。
“这下你相信我了？”
“我没看你的结局。”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被那男主的温柔给折服了呗，后来啊，还在他的帮助下变成了什么女帝，掌管了整个大梁，听起来是不是微风无比？”
“那，千忆姐姐，我是不是该先跪拜跪拜您喊喊万岁，以后还得仰仗您罩着我呢。我可不想死。”
“我亲了你，你必死！”
杜阳兴一时无语。
“不过你要是小心些没被那老东西夺舍，我把你藏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实不相瞒，阿雪和我做过了。”
“啊？”
这次轮到凌千忆傻了。
“你脑子有泡啊？！”
“阿雪压着我，我有什么办法。”杜阳兴无奈地耸肩，“所以未来的女帝姐姐，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你在揶揄我？”
“没有哇。”
“那你还说什么女帝，女帝还跟一堆女人共事一夫，说出去都不嫌丢人的。”凌千忆撇撇嘴，“反正等我遇到那个主角之后，我就会降智变成恋爱脑了，还会跟他打情骂哨斗嘴，到时候我一生气戳死你，你可别怨我。”
“得嘞，千忆姐姐。”
凌千忆不知道怎么回事，愣了一下后，突然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完之后，终于把脚从水里抬出，放到了杜阳兴的怀里。
“好啦，小阳兴，帮我擦脚穿鞋。”
杜阳兴也懒得问凌千忆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了，怕不是剧本里早就说的一清二楚。
给凌千忆安排妥当后，杜阳兴起身准备走，却被凌千忆给抢先抱在了怀里。
“千忆姐姐，有啥事明天再说吧，说实话，我真的可困，可想睡觉。”
“小阳兴，来我的住处睡吧，那儿的床还挺大的。”
“啊？”杜阳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千忆姐姐，你脑子进水了吧？”
“别这么说，我只是在知道梦临妹妹都献身于你后，再看你时，觉得你确实还挺可爱的。”
“她脑子有病，你脑子也有病？”
“你就当我是一见钟情了，反正迟早要降智，不如提前适应角色。”
“告辞！！！”
“小阳兴，我可没说我玩够了哦~”
杜阳兴突然感觉腿脚一软，头大头疼，被凌千忆平躺着放在了青石上。
再抬头眼时，月光下的凌千忆，不知何时已经松下了裙摆，缓缓地坐了下去。
杜阳兴万万没想到，凌千忆竟然在让他看剧本时，给他下了药。
“千忆姐姐，你算计我！”
“嘻嘻，新年快乐，小阳兴。”
她俯身捧起了杜阳兴的脸，嫣然一笑。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既然要降智，那不如降智到底。
其实杜阳兴发现，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讨厌凌千忆。
春宵一刻，便是去过了。
此一夜后，有缘来生吧。
“新年快乐……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