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说清楚。”
乐舞天的表情异常严肃。
明明是临近深夜,她却穿戴整齐,一副随时都可以外出的样子。
“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因为我设立在那边的所有道标,在三天之前已经被摧毁地一干二净,就连隐藏地非常深的几个也不例外,就好像有人在用莫大威力的术式将整个区域都耕耘了无数遍一样。”
“时间也都知道了,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出发,机票在你们手上,如果撕掉它的话,就会默认为退出,这一次情况特殊,你们退出的话我也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手上的机票的的确确写清楚了时间,但有关于她刚刚所说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那边的情况掌握这种事,就算我事先已经猜到会出现不好的变化,但这种已经不是单纯的不好所能表达的了,到底那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魔王?鬼王?亦或是鬼物组成的庞大军队。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在两眼摸黑的情况下贸然闯进去只是送死而已。
但是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我们去不去,而是乐舞天去不去,她的用词是退出,也就是说我们退出这个行动,但是行动依然会继续,只不过执行的人变成了她一个。
“如果我们放弃了,你会怎么做?”
“我没有放弃的理由。”
理所当然的答案。
“明知道是送死也要去吗?”
“明知道是送死也要去。”
“不对不对,突然之间让我说些什么呢。”
严肃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笑容,但这一次完全不像是她平时的演技,勉强地连我都能轻易看穿。
“纱织酱可不能咒我,说不定还能好好地活着回来不是吗,小心到时候装鬼吓你喔。”
这样说的意思是她非去不可了,就算是前面是刀山火海必死无疑也不会改变。
还真是,以前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她变成这样。
“我明白了。”
决定权在我手上。
这一次,我所背负着的东西,还要加上春的命。
只要是我选择去的话,就算是死春也不会退缩,她看着我的眼神告诉了这一点。
其实选择的余地并不多,真正最理智的选项更是只有一个。
相比起乐舞天的筹码,已经确定生死难料的后果显然更加重要。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难选择呢?
谜一样的,气氛陷入停滞。
没过多久。
轻微的叹气声回荡在房间内。
“杏儿。”
本来已经隐藏好身行的式神应声出现在她身后,借用她身体的阻挡穿上衣服之后,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本就是强行结下的缘,若是因此而不得不赴死的话,对你未免太过残酷,今日就断了这术式,还你自由之身。”
“主人...?”
年幼的猫又还未曾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不解。
她怕是还没经历过被解除契约这种事吧。
乐舞天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上夹着的符咒,本就暗淡的光忽明忽暗闪烁起来,如果待到符咒彻底失去光芒,这契约便会就此没有了束缚力。
杏儿的实力太过弱小,对乐舞天现在唯一的帮助就是血祭之后强行提升术法的威力,但她说到底还是没有想过这种事而选择了解咒。
“纱织或许会是一个好主人,至少会比我好得多。”
就算再愚笨的人现在也明白乐舞天在做什么,何况本就是以灵智著称的猫又,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异样也会越来越强。
杏儿也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惊恐的表情出现在那张稚嫩的脸上,伴随着硕大的泪珠。
她已经很清晰地体会到和乐舞天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根根断裂开来,就算茫然地伸出手去也抓不住什么,因为这只是身为主人单方面斩断羁绊而已,身为式神,完全没有办法阻止。
杏儿所能做的,也只有哭泣着抱住乐舞天,期盼她会主动终止。
但乐舞天沉默地任由胸前那个小小的人儿泪水沾湿自己的衣服,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着术法。
于情于理,她的选择都是正确的,换做是我也会跟她一样,所以一时间,房间内只有杏儿哭泣的声音。
“够了!”
声音的主人快步走到乐舞天的身边,丝毫没有顾虑地就抓住了她捏着符纸的手,而乐舞天也是任由她的动作没有反抗。
我本来可以阻止春。
但还是没有行动。
也许我也和乐舞天一样希望有一个理由能阻拦自己的想法吧,这种过于正确的想法。
“你不是很有自信吗?连纱织都承认你是所谓的天才,那为什么还会选择这种方法呢?有实力就去保护她,而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抛弃她,你以为这样做就是对的吗?你有问过本人的意愿吗?也许就算是死她也愿意,你作为主人这么久,连自己式神的心思都摸不清吗?”
厉声质问着。
但是乐舞天就算被抓住了手臂,符咒也依然在闪烁中越来越暗淡,她没有停止术法。
“对也好错也好,我从来都不会在意外人的看法,只是你真的想看到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跟着我一起去死吗?还是说在形势所迫之下由我来献祭她换取微不足道的力量?”
“从来都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纱织连这点都没教过你吗?”
“你也可以现在就问纱织,如果是拿她的命换你的命,亦或是她想救的那个人的命,她的选择是什么。”
短短几句话,直接把最根本的问题指出来了。
春甚至一时间无法反驳。
因为她知道我做出过选择,两边都是。
而在这诡异的沉默下,符咒已经暗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彻底失去光芒。
“就,就算是这样....”
春还试图说些什么。
“如果是我和你的话,护住杏儿也许并不是天方夜谭。”
终究还是舍去了正确的那一边。
“我可并没有说过要退出不是么,再说了,既然你已经达到了我的要求那么现在我兑现当初的诺言才是理所应当的。”
也许是我的回答第一次超出了她的预料,乐舞天罕见地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真的变了。”
符咒在空中缓缓飘落,杏儿的表情也随着符咒的停止闪烁而露出笑颜,虽然眼泪还挂在脸上,但总归是不会离开自己的主人了所以由衷地高兴着吧。
我的确变了没错。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春教会了我正确与否并不重要,我一直所坚持的路,绝对理智与正确,实际上只会让自己和他人痛苦而已。
那么为什么不改变一下自己呢?
就算是错误也至少会有人陪伴在身边,才会有改写结局的可能。
“你现在才给出选项如果是想着快刀斩乱麻的话,其实你意外地像以前的我也说不定,但是对也好错也好,我从来都不在意外人的看法,这是你的原话,那么对错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是么,为什么不试着拼尽全力从错误中找到正确的答案呢?”
突然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如果再加上之前所说的那些,比我这两天里加起来的话还要多,虽然肩膀处的红肿在乐舞天的特效药下痊愈地速度超乎想象的快,之所以我敢答应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已经完全不阻碍行动了。但是嘴唇上的伤依然还是老样子,每次说话都尽量避免张合发音才能不那么疼,现在情势所逼之下完全忘记了伤口这回事,反应过来的时候钻心的疼痛已经覆盖了整张嘴唇。
不过强忍着没有发出呻吟,只是攥紧了手掌来缓解一下。
“行了,说教的事就等你伤口好了再说。”
煞白的脸色出卖了我,乐舞天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我还是先安静一点比较好。
“如果不退出的话现在就必须出发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准备工作的话我倒是没什么要准备的,如果是换洗衣物的话早就装在行李箱里面了。
因为这一次出去也不是太久,所以春的衣物也装在里面,两个人用一个行李箱也算是减轻一点负重。
“时间所迫,在那边下飞机之后我会直接带你们去入口处,酒店的登记会委托其他人去办理,行李到时候交给他们带回酒店。”
“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用到的东西现在就拿出来,到时候交给我来负责混过安检。”
时间已经紧迫到容不得浪费了么。
不过我除了衣物以外没有什么需要用到的,折扇放在自己身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倒是春,从行李箱里面翻翻找找出一大堆弹夹,连着身上的手枪一起交给了乐舞天。
枪和弹夹这种东西估计也只有乐舞天能带着到处跑了吧,嗯,还有那把刀。
她揉了揉杏儿的脑袋,然后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都抛给她,杏儿把它们塞进身上的某一处异次元空间之后再隐藏起来,那些东西也跟着她一起不见了踪影。
式神原来还有这么方便的用法么。
“出发吧,有关于一些更详细的情况我会在飞机上说明一下。”
时间是凌晨两点。
黑暗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