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如果要说用什么来形容我所见到的一切的话。
只有战争这两个字。
与这些相比起来,数年时间内我所经历的围剿,冲突,战斗,生死,不过是过家家一样的小儿科。
震天的嘶吼充斥在这块大地上的每个角落。
血与肉的花朵绽放,伴随着生命的凋零。
本就是已死之物的存在,榨干了最后一丝魂魄。
刺鼻的气味回荡鼻尖。
那是独属于死亡的味道。
生者在其中格格不入,下一瞬间就会扑倒在地享受死神的怜悯。
武器碰撞的金戈声,只不过是花开之前悄然奏响的礼炮。
绚烂的术法轰鸣着在空中爆裂开来。
彰显着自身的华丽。
却将主人带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每一处,每一个地方。
地面,空中。
全都是战场。
一望无际。
你死我活,最简单的法则已经不适用于这里。
没有东西能够活着,走出战争。
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脚下踩着肉泥也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或是拾起地上的骸骨作为武器,咆哮着击向本无怨仇的陌生者。
这是一场。
魔物的盛宴。
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这是属于它们的战争。
而我,我们所立足的这块区域,通道的出口所在的区域,只是整片战场一个微小的角落。
从巨大的裂缝中走出来,身后是漆黑的峭壁。
眼前则是这名副其实的地狱。
饶是我已经见多了残酷的生死,也曾染满了自己的鲜血亲身经历过死亡。
但这种场景依旧让我内心发颤。
更不用说甚至是从来都没有想象过战争的春,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嘴拼命想要止住呕吐的冲动,但是这场战争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地上的尸骸早就开始腐烂,散发出的气味不断钻进鼻间。
终于是转身将胃里的食物全都吐在地上,还不断发出干呕的声音。
已经不是想要就能忍得住了。
必须要尽快离开才行,往前方,或是后方的通道。
只要能离开这个战场。
在我权重着两者之间的份量时。
踏入战场的我们,毫无疑问地也沦为了战争的一员。
周围,十数米之内,还存活着的,没有进入战斗的,所有魔物,全都转头注视着我们。
体型奇异的骷髅,恶魔,幽魂,还有各种各样未曾见过的魔物。
数量不算多,并且有相当一部分身负不轻的伤势。
但如果再拖久一点,甚至是表现出相当强大的战力,都会成为这一方区域内最受照顾的敌人。
这种规模的战争,没有站在实力顶端的魔物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要是引起它们的注意,就会陷入了最麻烦的情况。
虽然说进入之前就做好了生死未卜的准备,但行动还没开始就遭遇滑铁卢是如何都没预料到的。
“吼!”
不过是嘈杂的战场上一声转瞬就淹没在音浪中的嘶吼而已。
但却是注视着我们的某一只魔物发出来的。
随着嘶吼,现在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它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这些魔物大多神智不高,只会服从本能或者命令。
没有留给我们太多时间思考,最近的一只魔物已经开始了朝着我们所在方向的奔跑。
也许其中大多数都没见过活生生的人类,但我们的气味不属于它们所在阵营的一员,也就是说,只要杀掉就行了。
它们所接受的命令只不过是消灭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非己方的活动物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战争,现在也没必要知道。
“咒....”
“别用你的术法!太显眼了!”
同样是近乎声嘶力竭地在我耳边咆哮,乐舞天抓住了我捏着折扇的那只手。
杏儿早就已经化作一只足有初生牛犊那么大的本体站在在春身边,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连隐匿都免了,慑人的目光盯着附近的魔物,两条细长的尾巴轻轻盘旋在春的腿上,一有不测就会带着她瞬间隐匿逃遁。
乐舞天没有说错,我的术法一旦出手,就没有可能丝毫隐藏其本身华丽光效的办法,而这种术法,在战场上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换做是她就好很多。
数张符咒撒向空中,无声无息燃烧殆尽。
一瞬间,那些魔物的身体在符咒化为灰烬的同时开始了自燃。
然后化为朵朵火焰之花倒在地面上。
虽是阴间生物,但终究属于最底层,它们的实力极其低微。
眼下的危机算是解决了,周围除了尸骸之外也没有任何魔物存在。
但是之后呢?
我所倾向的,是立刻转身进入安全的通道内,在回到我们的世界之后毁掉这个通道。
战争不是一时之间就能结束的,而那些实力或许已经远远超过我们的魔物一旦要是注意到这个通道,凭借通道自身的灭杀能力有可能完全无法阻止。
那么该做出什么选择,一目了然。
“纱织,现在还能选择,回去或者...”
“你决定就好!”
就算她现在仍然给我选择的空间。
但既然行动的主导者是她,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服从她的选择,早就把命都搭上的行动,就算她选择是继续深入我也不会反对。
只是怕我们身死之后通道会给我们的世界带来无尽的隐患。
现在决定权在她手上而不在我。
“别想太久!无论是走是留我们都不会反对!”
乐舞天陷入沉默了。
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战场。
但是那些魔物可不容我们停留在这里,现在只不过是第一波发现我们的都被消灭了暂时还没有暴露。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危险也在一点一点增加。
“你能毁掉通道吗!?”
她突然问了一句。
毁掉通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种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而她的意思,几乎都不用想就明白了。
她的决定是继续深入。
而为了防备有强大的魔物利用通道抵达正常世界,我们必须要毁掉它才行。
但是。
“那我们怎么回去?!”
这条通道是我们几乎唯一的退路。
如果毁掉了就代表我们在找到下一个通道或者桥梁之前要一直待在这里。
这几乎等同于死。
“我自有办法!现在先毁掉它!之后我会带着你们遁出这片战场!”
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来有说谎的嫌疑。
但是话里却有一个天大的承诺。
就算是我,也绝对办不到在阴间开辟一个通往正常世界的通道,就算是在正常世界,我想要开辟通道都需要繁多的准备。
像纱织那样凭借蛮力硬生生劈开来,已经属于神的领域了吧。
而且我到现在还不明白纱织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在之后还不抹消这个通道。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转身将折扇抵在裂开缝隙的漆黑岩石上。
刚刚接触到而已,黑色的符文就从裂缝深处漂浮出来,并且还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
和上次相同。
我的感官世界里清晰的出现了裂缝深处的通道。
也是裂缝形状的,就像被一刀劈开来一样。
仿佛一念之间就能让通道关闭。
大脑里呈现出这个结论。
那就。
关闭吧。
就算乐舞天的承诺兑现不了也好,我们再也出不去也好,既然做下了这个决定那就承担下来吧。
春也没有反对不是么。
再说了,在最后关头我也不是没有可能创造一个只能存在一瞬间的通道将她送出去。
真的只是念头在脑海中打转。
没有任何征兆的。
通道内的空间开始扭曲。
本来比这漆黑的岩石和不见光亮的裂缝内还要漆黑的通道内部。
突然出现了泛紫色光芒的漩涡。
照亮了裂缝。
还在逐渐扩大,逐渐笼罩了整个通道。
然后如同出现时那样,倏地消失了。
连同感官世界内的那个裂缝状的通道,也一起消失了。
轰隆隆的响声戛然而止。
黑色符文缓慢地分解成了最基础的粒子。
现在这道巨大的裂缝内,只有一堵仿佛从始至终就存在于此的岩石组成的墙壁。
通道已经被关闭了。
“好了。”
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向乐舞天。
而她,在听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
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力一咬。
那两根手指的指尖处被她咬破了,鲜血正在从伤口缓缓渗出。
然后比着剑指在黄色符纸上开始写咒。
血咒么。
道法中的确存在这样一种方法。
从指尖渗出来的并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他们所谓的精血。
以精血做符。
强行提升符咒的效力,但是精血本身就很少,每一滴的损失都是对身体巨大的负荷。
几年之前她也用过同样的方法。
这一次因为战场上五行混乱,再加上身处阴间,普通的遁术怕是完全施展不了,就算是她也必须要以精血做成的符咒作为引子才能成功。
“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
连平时都不会用到的咒语都恭恭敬敬地吟诵出来。
“这一次可能会不太安稳,无论受到多大的冲击都不要松开手。”
似乎是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这一次就连周身的土黄光晕都掺杂了丝丝血红色的痕迹。
而且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严肃。
穿行在正处于白热化的战场的地底之下,一旦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可就直接暴露在战场中心位置了。
暗自捏紧了春的手。
前方无论是什么等待着我们,我都不会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