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血红色仿佛是鲜血印染成的华服,脚下踩着绣花鞋。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盘成极其复杂的发型,惨白脸颊上两朵诡异至极的鲜艳腮红。
站在交战范围之外完好的地面上,笑嘻嘻地看着我们。
涂抹着艳丽口红的嘴唇弯成了弧形。
从外表来看只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而已。
乐舞天的遁术随声而破,土黄色的光晕碎成一片片消失在空气里,掐到一半的手诀突兀地停止下来,她的脸色一阵发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转头看着小女孩。
以精血做符为引的术式竟然如此简单就被破坏了。
心就像坠入谷底一样,一下子凉了半截。
本来就有一个强大地惊人的僵尸在一旁,马上就会从我的术法之内解脱出来,现在又来一个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小女孩,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阻止了我们逃遁的念头。
而我现在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的能力,仅仅凭乐舞天一个人绝对撑不了多久。
还以为这一次能成功脱身,结果却是美好而虚幻的空想么。
绝望总是来得这么彻底。
强忍着体内不断翻涌侵蚀的无力感,摆开了春搀扶着的手慢慢站直了身子,就算我现在是这副模样,也绝对不想毫无反抗地就这么身死。
说什么都得拼尽全力去试一次。
“等会儿我会开辟一个通往正常世界的通道,大概只有十秒不到的时间,这是最后的机会。”
趁现在僵尸被困,小女孩意图不明的时候。
折扇张开,些许符文悄声出现在我的身后。
“咒...”
之前因为力量早就被耗尽所以变得异常稀少的符文在咒语的强行催动之下数量陡增。
随之而来的是大脑内逐渐加剧的刺痛感。
这是身体在发出警告,它在告诉我必须停下来,否则后果严重。
不过和死亡相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大量的符文相互结合,飞快地凝结。
一直以来只存在于构想中的术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而那位不知深浅的小女孩依然只是笑着看着这边声势浩大的动静。
直到所有符文都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我想要的形状。
三米高的,纯白色的门框。
“往生。”
最后一声落地,空荡荡的门框内突然出现了白色雾气,淡淡的一层仿佛是从门框内散发出来的一样。
这就是我所构想了很久的术法,透过这层雾气就能穿越世界的壁障。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不,现在绝对要行得通才行。
再次催动符文,那层白色的雾气也因此变得浓密起来。
大脑内的刺痛感在我这一次使力下已经强烈到让我思维都开始混乱的程度。
已经不能再使用术法了,而且在这之后自己肯定会陷入长时间的昏迷,甚至还会更严重。
“不允。”
视野中,随着声音,小女孩的手指对着我身后的门,第一次发动了肉眼可见的攻击。
漆黑的能量体从手指的尖端猛地轰击而来,随后还在空中不断变大。
我从中感觉出了熟悉的气息。
是我们在逃离战场的时候所经历过的!
难道在那次攻击之后她其实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没有出来阻拦我们?
时间不由得我多想,况且现在这种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咒!铁幕!”
密密麻麻的符文形成的壁障护在我面前。
既然能挡下第一次那就能挡下第二次。
脑内的刺痛感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将身体碾碎的压力压在身上。
大脑已经不堪重负到出现真实的幻觉么。
身体也对这股压力起了反应,本来就一直凝结着血痂的嘴角漏出乌黑的血液,滑过下巴滴落在地上。
是内脏中的血液上涌所造成的,现在身体内部大概已经在大出血了吧。
幸好被春及时抱住了,才使得我没有倒在地上。
“快走,时间不多了。”
视野突然急转。
眼前出现了乐舞天低头看着我的脸。
我是整个被她横抱起来了么。
由于体内的异常甚至感觉不到重心的移动。
然后她转身朝着通道跑去,门框内的雾气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而我所能感觉到压力完全没有减弱,在这短短两三秒时间内意识一度都想要直接昏迷过去,但若是真的随了它的意,那么无论是这个通道还是阻挡攻击的术法都会失效,所以我主动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上的伤口,想用疼痛稍微刺激一下神经来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都说了不许走!”
声音听起来十分恼怒。
不管是对她的攻击被我挡下来了还是对我们快要逃离了。
这两者都是她不喜的。
随即。
在我们的视野中,那位小女孩出现在门框边。
举起那没有袖口遮掩之后惨白色的纤细手臂,狠狠地对着门框一个巴掌。
一声闷响。
乐舞天和春都被她的举动惊地不敢再靠近通道。
只是那门框,随着响声,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无声地碎裂开来。
术法,被击溃了。
眼看着就要逃离进去,就这样被她一巴掌击成块块残骸,然后崩溃消失。
不,不要。
不要这样。
我拼命才制造出来的机会,在她的手下不堪一击。
感知中另外一边困住僵尸的术法也即将完全消散,甚至都能听到它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声音。
所有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手里的底牌尽出也无法改变这份深不见底的绝望。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漩涡,就算再如何拼命地咬嘴唇上的伤口,指甲再怎么用力地掐进肉里,也阻止不了意识被漩涡强行拉扯进去,陷入黑暗的怀抱。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怀里的纱织拼命成这样,也无法逃离这个地方,最后自己还因为用尽了灵力而昏迷过去。
面前是追踪了己方很久最后突然出手切断退路的小女孩,看那副装扮,应该是属于夭折过早而被父母签订了冥婚导致尸体发生异变,至于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旁边一直被困在纱织术法内的僵尸,也因为术法余波的消失重新回到了战场。
那双浑浊的眼睛无视掉我们打量着小女孩。
不像之前那么放松,略微有些警惕。
但同为鬼物,他应该不会太过忌讳。
已经是四面楚歌了么。
当初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地这么麻烦,在下到巢穴里面拿到东西之后,被更深处传来的僵尸独有的气息吸引了,不过是稍微深入地探知了一番,甚至还没有到那陵墓的主室,就已经惊醒了这只沉睡了不知多久的怪物。
就算立即转身逃跑也被轻易的追上,幸好本就没有打算死磕,不然能不能安全回到地面都是问题。
不,其实我完全可以在将因为在感知僵尸方面远不及修习道术多年的我而毫不知情的纱织和春置身于事外。
但心中还存着一丝念想,想着纱织说不定能帮助我一起逃离开来。
她也没让我失望,要不是这小女孩估计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阴间。
摇了摇头。
到了现在才想这些完全没有用。
不如舍了这条命护得她们周全。
将昏迷着的纱织轻轻放在没有任何细小崎岖的平地上,让她能够安稳地睡个好觉。
站起身后转头面对着脸色极其之差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的春。
“将你们卷进来终究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只是坚决地摇摇头,似乎是在说没关系一样。
前段时间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现在却要陪着我们经历这种困境。
但是请放心,无论是为了纱织还是为了你在我的戒尺之下求学了这么久,至少这一次,你们会安全的。
“请把这个交给纱织,让她替我带回师门。”
一块透着血光的玉佩。
我不惜一切带价来到阴间就是为了取回这块玉。
直到看着春用颤抖着的手接过了玉佩,我才可以安心地没有后顾之忧。
微微叹了一口气。
“既然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冤仇,能不能请你们放过我们呢?”
前面也问过。
那僵尸也回答过。
答案自不用多说,但我也只是想要最后尽一下努力而已。
“不要问我,你们可是它的猎物。”
小女孩将问题抛给了那只僵尸,同时也让僵尸打消了最后的顾虑。
“人类,一个都不能留。”
这边也明确地表达了意图。
既然这样,那就是没有退路可言了。
闭上眼睛,在这污秽的阴间中感受着那唯一的一丝希望。
也不怕它们突然攻过来。
应该说,这术式在我手下不可能被他人打断。
不像那位大小姐。
“丰苇原中国,灾乱祸弊不断,吾愿以此身奉请高天原之神明,毗沙门天降临于此...”
降神咒。
灵力以完全不同于任何一式阴阳术的方式开始运转,随之产生的是怪异到了极点的波动。
在我的理解中这是为了让自身的灵力模拟神明的气息才开发出来的运转路线。
“请握着连系两界的纽带,施舍无穷的神威....”
灵魂似乎都已经开始燃烧起来,为了将神明请下凡间,只有用自身灵魂的燃烧来打开世界的壁垒。
也就是所谓的献祭。
“斩尽众多妖邪,佛除种种壁障....”
“不不行唷,这个术式可不能随随便便用呢。”
陡然响起的熟悉的声音。
但那语调中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
就连我的术法都为之一顿。
纱织,明明已经昏迷过去了,现在却坐在地上歪头看着我。
不。
这不是纱织。
她给我的感觉和纱织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