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沸腾起来了。
准确地说是埋葬在土地里的那些逝者。
脚掌切实地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轻微震感,感知之中也在这片大地之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活动着的物体。
死气沉沉的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更何况它们还是在如此邪恶的术式催动之下苏醒过来。
虽说施术者是绮俪,而且也是为了与身后的追兵进行抗衡,但也不能改变这种做法是绝对错误这一点。
但是为了活命。
不管是绮俪还是我,甚至是绝大部分人,为了活命将身上染得再黑也没有关系。
愧疚一类的心情,也只有渡过了生命危机之后才能够考虑。
收回飘得有些远了的思绪,现在最关键的可不是在这种问题上犹犹豫豫。
差不多再有几分钟,也许更短,已经彻底脱离了行人众多的小镇中心地带,那两个人的速度也明显地加快了不少。
而除去在四周布置准备工作的花费之后,真正剩下来的时间一直到现在都只能使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不到五成。
五成.....
还是在遗失了折扇之后。
到底能够多高的成功率呢?
按照绮俪所期待的方向.....
砰——!
沉闷地撞击声陡然之间鼓噪着耳膜。
还没等我来得及探查一下情况,随着刚刚那一声,又响起了无数声同样的声音,明明很低沉却响彻了这方墓园。
但这种剧烈而密集的声响,只持续了几秒钟而已,便逐渐地稀落下来。
这种来自地底的声音,不需要感知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多年来密封良好的那些地底的棺材,就是在这些砰砰砰的响声中彻底地被打破了吧。
也就代表着绮俪所召唤的鬼物大军即将破土而出。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
一只干枯到连骨头都变成黑色快要断掉的手臂,猛然之间从盈盈绿草中探了出来。
然后用力地摁着泥土,直到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全都拖出来。
穿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生产的衣服,如果破烂肮脏的布条也能算衣服的话,步履阑珊地晃悠着。
紧紧跟随它的是其他数也数不清的同类,整个墓园都像是被人挖出了大大小小的坑洞,然后将尸体给盗走了一样。
那些刚刚才失去生命的驱壳,散发着腐臭的气味,逐渐地与泥土腥味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
它们,没有了声带,所以能够发出的声音,也只有咯哒咯哒地骨头相互撞击所产生的噪音。
“大功告成!怎么样,看起来威风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绮俪就已经站在它们中间的位置,并不是站,而是飘在它们中间,看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还在问着这种愚蠢的问题。
“比起威风,更明显的是恶心吧。”
确实是令人难受,要忍着这种味道和声音去战斗,为什么绮俪会想到这种方法呢?
“而且,它们也有数量多这一个优点了吧,看看它们那些松脆的骨头和僵硬的动作,真正的单个战斗力可能还没有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高哦?就算聚合起来成为一个军团,在蜜蕾儿手下估计拖延不了五分钟。”
“你就是蠢!我怎么会用这种低级到就像蝼蚁一样的鬼物去作战?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候好吗?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啊啊——
骂我蠢都无所谓,但是请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人家套上蝼蚁的名头行吗,好歹也是你自己召唤出来的,而且还都是已经逝去了的人们的尸骸,说不定人家根本完全就不想做这种苦差事,好好地因为这种侮辱向它们道歉——
算了。
看绮俪那样子就知道她绝对不可能做的。
与其跟她讲这些,不如边看她的表演边努力地回复灵力。
表演嘛,的确也差不多。
小小一只越飘越高几乎都快要一个看不清楚的小黑点了,但却能够发出隐隐约约响彻耳边的咒文。
应该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声音而是某种幻象。
晦涩到完全听不懂的咒文,被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吟诵着。
而地面上除了我之前的活动物体——那些僵尸骷髅一类的鬼物所组成的军团,竟然在随着这些音节,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绮俪脚底下聚拢着。
某种特大的术式....吗?
这些鬼物,很有可能是被绮俪召唤起来当做祭品而存在的。
天空中的乌云好像也愈发深厚起来。
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虽然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改变天气,但也算是勉强摸到了其边缘。
越是强大术式,施展起来会引发的异变就越多,最典型的就是之前被我当成倚仗来斩杀那位祸津神时所使用的那个术式。
也就是说,绮俪现在正在酝酿的这个,也是同样等级的术式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哎呀呀,看起来真可怕呢,你说对吗,我亲爱的蜜蕾儿?”
来了吗?
与这边的庞大声势不同,在通往小镇方向的那条路面之上,两道人影就像是散步一样慢慢地接近着。
比预想中的要快上一些。
而且看起来绮俪的术式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完成。
“那边的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姑娘?
我吗?
不是还有段距离吗我都只能勉强看到他们的人影,怎么就......
“哎——呀,这不是那位落荒而逃的猎物吗,真是巧呀。”
果然是说的我,而且还是故作惊讶的恶心语气。
就像是一个人在演独角戏一样,明明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却还乐此不疲地恶心人。
但既然已经找来了的话。
那么也就只能由我先来——
“那么就由我来收下这条命了哦?”
一瞬间。
视野中明明还处于稍远距离的两个人,就像是自己的时间被人拿走了一段一样,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句话几乎是由男人贴着我的耳朵说出来的。
从他嘴里呼出的恶心的气息萦绕着耳垂。
好.......可怕。
身体下意识地就以最快地速度往后退着。
同时疯狂地使用着各式各样的术式一股脑地对准他轰击而去。
完全是潜意识中的反应。
直到远离了足够的距离,至少是潜意识认为的安全距离之后,才将身体转交给思想。
绚丽的术法发生着猛烈的爆炸,如同莹白色的烟花。
但却完全安慰不了自己那颗已经浸泡在深渊深处远远超过了零度的冰水之中的心脏。
这种速度.......
要是他在刚刚下杀手的话自己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为什么他会拥有这种比之神明也毫不逊色的速度?
难道说.......他的实力也是和神明处于同一水平?至少是上次那种被削弱的伪神的层次?
明明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危机,但现在却完全无法压制住心中那种绝望的想法。
“哈——,玩笑,这是玩笑哟,要是我敢抢走了蜜蕾儿的猎物,她绝对会生撕了我,所以不用担心,你的命还是留给她吧。”
令人作呕的笑声和透着怪异语调的话从烟花中飘荡而出。
身处在由潜意识全力施展出的术式中心点,却没有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么?
但是,如果真的按照他所说的来做的话,至少我所要面对的就只有蜜蕾儿一个人。
虽然她的实力也同样强大到遥不可及。
“不过你们居然敢逃走,已经到手的猎物,居然敢从手中逃走,就算我的心肠再好,也感觉到了一丁点的愤怒哟。”
“而这份愤怒,就只有让她来承担了。”
她?
这个男人所指的她,该不会是......
所有的爆炸声戛然而止,就像是燃烧的火柴被人硬生生捏熄在手中一样。
毫发无伤,就连衣服上都没有沾上任何灰尘的男人,径直地走向墓园的深处。
就那样从我身边走过去,背对着无视了我。
他的目标是——
绮俪。
“休想!”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过去。
绮俪现在的术式尚未完成不说,就算是完成了,也不一定能够赢得了他。
所以必须由自己来挡下他们。
说什么都要挡下来。
白色的符文形成了一堵巨大的墙壁,彻底阻拦住了男人的行进路线。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他这样说着,手掌轻轻地按在墙壁上。
但是他预想中的一下子就彻底粉碎墙壁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应该要说,若是我拼尽一切的准备就这样被他轻松地破坏掉了的话。
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不是踩着我的尸体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过去的。”
之前一直被隐藏起来的诸多准备,此时也彻底没有了保留的必要,对手是两个如此强大的人,一开始就必须全力以赴。
勉强能够称之为阵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如果是纱织的术式的话,参考以前的好几次,绝对不可能会令我失望。
连通着道道纤细的丝线的若干符文,范围大到了足以包容下身后正在一步一步走来的蜜蕾儿。
她早就已经是处于全副武装的状态中。
单单是这个阵法布置就花费了绝大部分时间,所以就算是两个人也应该能拖延上一阵子。
而且还不仅仅只有这个而已。
如同一面面旌旗的巨大符文,悄无声息地插在四周。
范围内的灵力在符文出现的一瞬间陷入了极端的狂暴化,无法他们吸收,也无法被他们利用,甚至是会如同刀锋一样攻击着他们。
这样的话。
绮俪,请再快一点吧,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