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压低脑袋小声的呼唤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无奈之下,声音的主人只能用手中捏着的笔轻轻地戳了几下她柔软的后背。
“嗯......嗯?怎么了?”
背后仿佛被什么东西戳着,将已经游离到不知道哪儿去了的灵魂换回了体内。
“小声点啦你,想死吗?”
“什么...”
却突然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四周全都是,转头看着自己的一张张脸,还要加上正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深皱起眉头仿佛一下子变成老婆婆一样的可怕的人。
“誒?誒?”
条件反射地就已经涌最快的速度把脑袋埋进胳膊里面了。
现在是,上课中。
而且是新学期的第一天。
作为此次事件的中心点,佐希春同学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按照她一贯的性格,现在果然是——
好疼!被视线刺地好疼!被这么多这么刺人的视线刺地好疼!
浑身上下都在发出惨死的悲鸣,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被这样抛在聚光灯下面,简直就像是额头上被贴上了一张写着加粗加大死刑两个字的纸条一样。
呜...
我的高中生涯,才开始不到一年就已经宣布结束了吗。
“佐希!”
永别了,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
不,丰富多彩倒是谈不上,虽然这个暑期过的很惊险但要说起进入高中之后的整体加起来的话,果然灰暗的人生就连一丁点的回顾价值都没有,就算是....
“佐希同学!”
“在!”
被如此充满了不快的声音大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地就倏地站起来大声地回答了,但话一出口之后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不...不是...那个,应该......”
却在脑海里面搜索半天也找不到一句可以应对此时情况的完整的话。
完蛋了,彻彻底底地完蛋了。
我已经,不敢抬头做人了。
四周的同学也是,似乎都能够听到他们暗自窃笑着的声音和无情的讥讽。
我这么笨拙真是对不起,这种只有在电视上面才会有的闹剧让你们看到了真是对不起,我活着真是对不起....
“什——么嘛,这不是意外的可爱么这家伙。”
“是啊,最近她周围那股阴森森的气氛似乎也没有了,仔细看的话其实挺不错的吧,各种方面。”
“笨拙的个性也在我的守备范围之内!这种场景,早就幻想过无数次了...”
教室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猛然炸开了锅,人声鼎沸着不断传出各式各样的奇怪宣言。
悄悄地看一眼,也没有关系吧?
看到的却是欢声笑语的场景。
什,什么情况?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沉默着接受大家的耻笑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在说着的,是我吗?
“请大家安静下来,佐希同学也很困扰不是吗?更何况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明明音量不大,却成功地盖过了其余所有的议论声,如同一剂镇定剂一样,不到三秒钟就已经将场面完全控制住了。
声音的主人,就如同声音起到的作用那般,是一位从外表上看就会让人产生恭敬感的大小姐。
天蓝色的姬发式,同样天蓝色的深邃眼眸,端庄清秀的面容中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散漫。明明同样是穿着学校的制服,却与自己形成了完全相反的感觉。
嘁,这家伙么。
椎名深雪,名副其实的椎名一氏的宗家大小姐。
至于我会讨厌她的原因。
当时战斗现场的惨烈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是绝对想象不到的,而纱织却身为主要参与者,更别提作为她的对手的,居然就是真真切切的神话中的某位神明。
而作为代价,纱织到现在还在昏迷着,我的父母虽然说对那次事件完全不知道,但怎么说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要不是大叔拦着。早在那时候就去跟她拼命了。
当时也好现在也好,这种假惺惺地道歉或者是帮助,能值几分钱?
真想现在立刻把她的面具给撕碎。
对,当场撕碎的也没有关系吧,武器就放在背包里面,如果是枪的话,不是纱织那种程度应该反应不过来才对。
“椎名同学真不愧是学生会长,短短几句话就能镇住场面,就算是老师我也相当佩服。”
“没什么,这只是我应该做的。”
手已经慢慢地摸向放在抽屉里的背包了。
“好了,佐希,这一次就算了,现在坐下来吧,下次在上课途中可千万不要发呆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
如果恢复上课的话,岂不是不能趁这个机会给她来一枪了?
那么现在直接就——
“老师!请等一等,佐希同学的脸色好像很差,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已经握住枪托的手指僵住了。
老师那边也传来了疑问的视线。
“啊.....不,不...”
“请让我带她去医务室看看吧,学生的身体健康是我们必须要注意的第一优先级。”
医务室?
我和她两个人去吗?这不是明摆着是想要解决某些私事的意思吗?
老师也是有些怀疑的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虽然不清楚椎名深雪特地来这一出的用意,但这不是正中下怀么。
所以,快答应吧。
“那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话音未落,其实是在老师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枪给夹到了两本书之间,然后抱在怀里。
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缓慢地走向医务室。
但其实内心都明白这并不关医务室什么事,完全只是想要找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而已。
比如天台。
教室本就是处于最上的楼层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天台。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平日里只有学生会来的天台上除了我和背对着我站着的椎名深雪, 其他一个人影也没有。
差不多,应该摊牌了。
手掌中传来枪托熟悉的触感,手指也压在扳机之上,准星则对准了她的脑袋,只要轻轻一摁,刻印着繁杂咒纹的子弹就会以快到人类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进入她的大脑。
“你,还没有杀过人吧?”
“....”
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这种看扁人的话。
“要拿我来当第一个试验品也没问题,尸体也会有人来处理不需要你担心。”
“说起来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呢,真的敢把枪带到学校里面来。”
“是觉得这种武器对你没有威胁吗?说这种话,连头不转过来。”
扳机已经压到极限了,就算再哪怕一丁点的力道,都会直接触发开关。
就算是看不到她的脸我也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她此时的表情,无外乎是觉得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就算手中拿着武器也不可能有什么用。
“不是哦,如果你开枪的话,我肯定会死,至于为什么不转过身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呢。”
“那种事谁在乎啊?”
“那么,你确定你能够看着我的脸,然后一枪打中我的额头,也许是心脏,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你的衣服上,你的脸上,你握着枪的手上,也不在乎吗?被汹涌的血染过的双手,一辈子都洗不掉,也无所谓吗?”
说着,一点一点地,缓慢地将身体转过来,面对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讥讽或是恐惧,仿佛指着她眉心的枪只是一把玩具。
“你给我,少瞧不起人了!”
“砰——”
清脆而不带一丝冗长回音的枪声响彻天空。
终于,还是加上了缺少的那一点点力气。
却没有瞄准她身上的任何要害部位。仅仅只是肩膀而已。
不过仍旧有相当份量的血就如同她说的那样,给白色的制服映上了点点嫣红。
就算是面对魔物也丝毫不逊色的威力若是用到了人身上的话,触目惊心的贯穿性伤口出现在她的左肩,弹头带着没有削弱多少的力道打在石砖上,激起了一阵碎石与灰尘,不停涌出的鲜血将她的衣服几乎全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同时也自她身上一滴一滴地落下,汇聚成一滩很快就会凝固的充满腥气的固体。
即使是受到了如此之重的创伤,子弹上所附加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带地跌坐在地上,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煞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缓缓滑落,牙齿死死咬住泛白的嘴唇,看着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扣动了扳机,却做不到瞄准要害么。
但握着枪的那只被藏在身后的手在剧烈地发抖,几乎快要握不住枪。
是么。
她说的,没有错。
“怎么了,想要一枪一枪慢慢射杀我吗?没关系,闹出再大动静都不会有人听得到哦?”
我做不到,这种事,杀人这种事,哪怕是杀一个异常愤恨的人,我都做不到。
深深的无力感如同一波汹涌过一波的浪潮,将我整个人都吞噬进去,握在手中的枪再也拿不住了,咚地掉在地上,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双腿也开始发软了。
最后,只能瘫坐着。
任凭椎名深雪微皱着眉头,用手捂着伤口一步一步挪向天台的入口,在褐色的地砖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暗红色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