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空中停滞了三秒然后才是落下,远边的天际线有浅浅的金辉,雨的微弱让夕阳的垂死挣扎有了作用,显出淡淡的光辉来,此时的黄昏是阴沉的,闻起来像是在雨中燃烧的炭盆,灼热却又湿润。
无味的学习,清汤寡水的滋味,宋听渔愈发烦躁起来,却也是隐忍着,当晚自习结束后已经是十点半了,雨已经停了,回家的街道两边的路灯是温暖地照耀着她,夜晚的凉风吹过耳畔,阴暗潮湿的角落触及不到任何的光亮,宋听渔踩踏一脚从此向前走,深夜的时候不存在车水马龙和人潮汹涌之类的,但走过一爿一爿的餐馆时,还是能听到看到残存的热闹,招牌的霓虹将周围照得明亮,是月光无法融入的颜色。
拿出手机,宋听渔步伐放缓,找到温轻澈向他发了一条消息,“阿澈明天要来学校么?”发送后她便是等待少年的回复,只是她的等待是没有回音的,像是把石子丢入深井,然后期待这块石头会向上抛射,这就像是小时候的幼稚,任何井的另一头是另一片天地,但石头最终是沉入井底,可能这辈子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月光清朗,心思清醒,脚步清楚,宋听渔没有收回手机,而是继续打着字,“如果你明天要来,那中午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吧。”发送后,她抬起头看了看天,双臂展开,腰向后微倾。晚风的味道是伴着青草气味和残留的雨水,伸完懒腰后宋听渔收起手机开始跑了起来,感觉被风拥抱着,那种气味晕染着,空气里的水汽稍微沾湿了头发和衣服。
……
第二日,晴。
高三的课程要比别的年级要来的紧凑,七点二十就要上课了,宋听渔最近不爱迟到便是起得早早的,六点半的时候她已经就在外面的早餐铺吃着一碗清汤面,昨天睡着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少年终于是回复了消息“好”。
当看见他的回复,宋听渔的心绪很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什么的,她想问那件事,却也怕问那件事,像是一个内向孤僻的人要独自远离城市那样,紧张,惶恐又不知所措,宋听渔也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上午的课宋听渔是磕磕绊绊的上完,她总是心不在焉,也是第一次害怕下课,害怕放学,讨厌黑板上的钟那么快走。
当必须要面对现实了,最后一节课老师没有拖堂,下课铃响了就走了,宋听渔收拾好书包就一溜烟地跑了,让她那些本想叫她一起去吃饭的朋友面面相觑,都是困惑她的行为。
薛荣慢悠悠地收拾着上午所学的,只是他看见宋听渔像是逃窜一样跑出教室时,他那散漫的劲没法继续演绎下去了。
宋听渔是第一个跑出教室的,高二要比高三早下课几分钟,她早就商量好了,谁先下课就到校门口等对方。
温轻澈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穿着干净的蓝白两色的校服,漂亮得不可思议。
温软的轮廓,温润素雅的面容,看着他心生任何美好的遐想,诠释着青春的含义。
宋听渔一路走着,有安步当车的意味。
看到少年,她加快步子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就他的笑,让宋听渔也情不自禁地回之一笑,漂亮干净的少年少女总是吸引人的眼球,但宋听渔一反常态,不喜欢周围人的目光,她看着温轻澈对他道:“跟我来。”
对于还在校园这种象牙塔的学生们来说,一起吃饭的地方不需要太昂贵和精致了,只要符合好吃和好看这两种元素就可以了,宋听渔带着温轻澈进了一家火锅店,现在人很多,火锅的味道溶解在空气里,氤氲着那份特殊的气息,浸透了从门进来的风。
温轻澈跟在宋听渔的身后,看着周围的人,他轻声开口,“阿渔想吃火锅啊。”
宋听渔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应着。
最终是坐到远离中心的角落坐着,宋听渔负责点单,期间问了他要吃些什么,温轻澈只是回答,“阿渔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嗯。”宋听渔微笑着点头,吃饭的时候宋听渔没有讲话,只是默默进食的时候抬起头看着少年,期间只是他在讲话,她在迎合。宋听渔莫名觉得面前的不是餐桌与火锅,而是一个舞台,她和他在说相声,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只是可惜没有观众鼓掌。
这一年的天气很怪,三月份的天气温度平均在十三四度。
哈了一口气,宋听渔放下筷子,酝酿了许久的话终究是要发酵。
“阿澈。”她轻声细语,温柔倾注。
“怎么了?”温轻澈回道:“阿渔?”
看着他干净素雅没有心事的清纯容颜,宋听渔瑟缩了,那句问话凝固在舌尖,就那样甩不出来。
车水马龙的街上,这家店络绎不绝,繁忙诞出了烟火的气息,火锅“咕噜噜”响着,心“扑通扑通”跳着。好紧张啊,像是第一次上场表演。
宋听渔咽了一口唾沫,转而说道:“阿澈为什么可以提早上学了?”
这是一个疑惑,但不会郁闷,此时转而说这个问题也是恰好。
这个问题没有立即得到它的答案,温轻澈沉默半晌,黑色瞳孔里显出片刻死寂,眼尾微微低垂,唇瓣轻轻抿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往事,陷入了沉思。
“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说着,宋听渔直觉告诉自己,他在撒谎,他知道,就是不想告诉自己,难道有什么不得告人的秘密?
宋听渔没有拆穿,只是笑着说道,“那挺奇妙的啊。”
“嗯。”温轻澈低着头吃着东西,掩盖不自然的气氛。
四十多分钟的进食里宋听渔没有询问,只是在走出店后没有多久,她停下了脚步,不能在继续下去了,沉默只会更加的郁闷,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温轻澈着时候看她不走也是停下脚步,对她说道:“现在要去哪?”
是啊,不可能就现在结束了一切吧。
宋听渔心中打着算盘,然后说道:“我们去看电影吧。”
这个时间段有什么电影看呢?不知道,但就是要去。
最近重映着几部老电影,听说很不错,她从未看过这些老电影,不知剧情,想来他也一样。
离着播放五分钟前买了两张票,按着票上的指示,检了票,进了放映的影厅,人很少,在黑暗的环境里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刚刚落座,宋听渔便是有些困了,只是她并未睡去,当电影开始了她便是继续看着,温轻澈看不出是悲是喜,双眸始终注视着银幕。
宋听渔觉得自己不适合看着老式的文艺电影,渐渐地闭上眼小憩,睡着的时候银幕里的悲欢离合依然进行,从为停止。
宋听渔醒来的时候刚刚好是结束,黑色的背景滚动着白色的字,“啪”一声,影厅的灯亮了,黑暗的环境瞬间明亮,仅有的几人早就在开灯之前离去了,现在只剩着她与他。
“阿澈……”她迷迷糊糊地唤着他。
“怎么了?”他转过头看着她。
“没什么?”她忽地从座位上起来,“走吧。”
时间不早了。
“等我一会儿,我要去躺厕所。”
“嗯。”
这个季节的电影院很平淡,或者说不怎么景气,宋听渔等着他,拿着手机看了看,错过了许多条消息。
等了一会儿宋听渔也去了一趟厕所,在洗手的时候听见一旁的女人打着电话和一个男人聊骚,丝毫不忌讳旁边还有一个人,宋听渔面无表情地洗着手,想要赶紧离去,只是她听到了几个特殊的字眼,同时也明白了这是一场出轨的撩骚……什么绿帽之类的,那个女人说另一个女人,用词完全是嘲讽和奚落的角度。
说有很愚蠢,多懦弱,多无能……
宋听渔把水龙头关掉,扯了扯几张纸擦拭着手,然后丢入垃圾桶里。
温轻澈在等她,四处张望,好似是自己丢了一样,宋听渔心中感叹。
“阿渔。”
当看见宋听渔,他就小跑了过去。
看着他瞳孔里不谙世事的纯净,看着他清纯得没有心事的容颜,她只感觉这很讽刺。
回去的路上,宋听渔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燃烧,起初只是点点的星火,本该没有氧气的熄灭,但似乎被它找到了引燃物,现在放肆灼烧着心房,那东西似乎是郁闷。
大街上,她蹲下身低着头,鞋带不知何时松了。
再起来的时候就见少年手上拿着两个红彤彤的串子,“哪里买的?”她下意识地问,而他则是往前递着,宋听渔接过糖葫芦。
“就在前面啊。”他手指向一个地方,宋听渔顺着手指看了看过去,那是一个老人家,卖着糖葫芦。
有风吹过眼睫,恍惚一瞬,糖葫芦的酸甜味刺激着宋听渔,心中那团火也是愈发强烈。
“阿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宋听渔说出这句话后并未感到一丝好转,反而郁闷更浓郁了。
“怎么了?”他咬着一口,酸甜的味道在他口腔迸发出来,连带着说话时都带着这股味道,甜腻甜腻的。
宋听渔牵住他的手往着一边角落走去,那是一颗大树下,宋听渔拿出手机,找出“薛荣”这个联系人,他把他有的全部一股脑发给了自己,宋听渔很平静地翻出最初的一张照片,然后给着温轻澈看。
“这个女人是谁啊?”
她轻声又平静,少年一瞬间的恍惚让她心痛,他很快调整过来,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说道:“老师而已。”
这个答案,或者说这样的话她从薛荣那儿听过,一模一样不曾更改。
空气稍许寒冷,宋听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指继续滑动着屏幕,把那些东西一一给他看去。
“阿澈,你和别人去酒店,前一套衣服怎么出来就换了?”她又质问着,“什么样的老师这么富贵?”
于此她都很冷静,可不过是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
“阿澈你可真是口是心非啊,别人是大公司的老总,和老师是不可能沾边的。”她摇着头话语悲切,眼神则是怜悯,对自己,也是对他,声线颤抖,“你真恶心。”
手机里的照片把他的记忆勾出,在眼前清晰展现,“不是,不是这样的……”他上前抓住宋听渔的手,因为急切眼眸带上一丝水光,“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诉说这件事儿,如若说实话,她会怎样看自己?自己并不情愿,是对方强迫……可那又如何,没有人喜欢——就像是没有原因要一个被别人咬过的苹果。
“是什么?”她又是问道,整个人透出一种忧伤感觉,“你真恶心。”说着她把手里的糖葫芦还了回去,“我们分手吧。”
她离去了,像是冬天为了避寒向南飞的燕子。
温轻澈呆愣愣地站着,挪不动脚步,手里的糖葫芦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统,这么好吃的东西,阿渔为啥不吃呢?】他轻嗅着山楂上的琥珀色泽的糖浆,然后咬进嘴里咀嚼。
系统沉默,没有出声。
见系统没有动静,温轻澈又回归该有的状态。
有清风吹拂,浑身感受到一股冰寒,让他不想迈步。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里的冰糖葫芦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向着学校走去,或许是吃得慢,他也可以走得慢,当把最后一颗山楂咬进嘴里,签子丢在垃圾桶,离着学校也没有几步了。
校门口稍显冷清,温轻澈走了进去,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四周,有些人聚集在一侧,他记得那是告示栏,看着许多人在那里看着什么,温轻澈也被吸引着,往前靠近。
按照往常,他不会在意这些,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人多。可今非昔比,人总要有些反常。
只是走近后,嘴里的甜味完全被酸味覆盖,他想吐出,他想漱口。
“真不要脸啊。”
“真的是个**,都有一个了还要出去钓。”
“这人真恶心的,就是不知道哪个年纪哪个班级的。”
世界很宁静,渐渐地听见了属于自己的呼吸声,清晰的心跳声,血液在血管里摩擦的声音,莫名的恐惧从心脏为点向上蔓延至发梢,向下蔓延至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