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大月支国外境。
大月支国虽然国土面积只能位列小国之列,人口却达到中位国的水平。外围鲜有人烟的外境上,绵延百里的砖石城墙将这不大的国土护在其中。城墙构造严密,采用原地山体开采的巨石铸成,其上每隔几百米就设有一高塔,上方摆放着巨大的对军战弩。
城墙上每隔百米就插着一面白色的旗帜,旗帜上方画着一只巨大的狼爪。此外,每隔一米,便有一个身着轻甲,手持弓箭的士兵立于城墙边缘,警惕的关注着远方数里之外黑压压的大军。
对面的大军清一色的银白色轻甲,三四万人呈四个方阵排列在平原之上。其后是一个个巨大的帐篷,袅袅炊烟从其中升起。
城墙之内,主城府中。
作为统帅的一个男子正双手撑在大案上,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地图。男子身才魁梧,着轻甲,甲胄上披着一层暗色的棕熊皮毛。地图上画着大月支国外境周边的兵力分布,而城墙之外,根据探子的报告,却是囤聚着数十万,或许是超过百万的大军。从大月支国国都调集而来的七十万大军此刻被困在城中。
“将军,这已经有十五日了。”一个女子非常随意的坐在一旁的桌案上,晃动纤细的双腿,擦拭着自己手中一把弯刀。女子将弯刀靠近眼前,仔细看着刀锋,轻声说道。
女子身着一身轻甲,一头长发随意的缠绕在脖颈上,远看仿佛是一层黑色的护甲。面色虽然算不上黝黑,但却远比常人女子肤色要深,右眼下方一道纤细的红色裂痕纵向划过脸颊,宛如血泪一般。女子双臂赤裸,其上纹饰着红色的扭曲花纹。虽然说是花纹,但却给人一股野性而狰狞的印象,丝毫没有花朵该有的美感。粗壮的蟒蛇皮缠绕在腰间,其上捆绑着作为衣服下摆的厚重牛皮甲。
“啰嗦!我也知道!”男子焦躁不安,听闻此言,顿时勃然大怒,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之上,整个大案为之一振。
但下一秒,一道寒光闪过,女子手中的那柄弯刀却是架在了男子的喉咙上,锋利的刀刃紧紧贴着皮肤,却恰到好处的没有刺破。女子依旧坐在桌案上,仅仅是一只手便制住了这位将军。
“注意你的措辞,”女子眉毛一挑,冷眼看着男子,缓缓地将手中的弯刀放下,“你若做不好这事,我也只好在找别人了。”
男子面带怒色,但刚刚喉咙上那股冰冷而致命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心头,不由得一阵寒战。
“一日,咱只给你一日,一日之后,咱要看到大军出城。”
女子纵身跳下桌案,双脚轻轻点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背对着男子伸出左手食指晃了晃,侧过脸来,露出了一副神秘的笑容。
不要考验咱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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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郑国,都城武陵殿。
此时武陵殿内殿之中悄无声息,百官之中只到场了数十位。其中缺席的不乏高级官员,就连红袍大臣都少了两位,兵部尚书黎尚,以及刑部礼。
众官员都一脸忧愁,肃然立在原地,但内心中却是激流翻滚,难以平静。
自从上次朝会过后不足三日,西疆全境失守,明帝国百六十万大军东进突破内境城墙,浩浩荡荡直奔都城而来。而一路上的所有驻兵更是无故消失,不是被调遣,而是平白无故的消失。没有虎符的现在,就连兵部尚书都不能擅自调动军队,那么这些驻军不是投降,就是被歼灭,而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临阵脱逃。不论是哪一种,明帝国的铁蹄都已经踏入郑国的内境,来势汹汹,已经无法阻碍。
而就在这危急关头,朝中的大臣居然有人不出席朝会。有些人搞不清楚其中原因,心中无名的不安。而另外一些人则是心中有些眉头,这些消失的人之中就曾有和自己联系过,商量如何保住性命的,现在想必是已经潜逃出境,以躲避这浩劫。
“咳!”一声咳嗽从阶台上传来,所有人心中为之一惊。
声音的主人此时坐在第二层阶台的雕虎大椅上,面色肃穆,一阵威严之气浑然散发,正是许久不曾参与朝会的铁骑王。铁骑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随后抬头向更上一阶看去,正是端坐在王位之上的三太子文若。
“诸位,”三太子文若向铁骑王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沉声说道,“想必诸位已经得知明帝国的侵入。”
台下群臣之中不由得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从一国之主,即便是暂代的,口中说出,也是令人心灰意冷。
“除此之外,北州五国百万大军也已进入我郑国内境。如果不出文若所料,两军将会在数日后先后抵达此地。”
众大臣已经面无血色,感觉到一阵眩晕。两个方向的敌人,各自有百万大军,齐聚都城,这灭国之灾是在劫难逃了。纵使现在在集结兵力,数日之内也难以聚集足以抗衡这两股势力的军队,再加之北境与西境已经尽数沦陷,更不可能从中召集驻军,仅仅凭借数万人的禁卫军以及铁骑王手下六万无双铁骑军精锐,怎么也无法化解这次劫难。
大臣们心灰意冷,更是有年迈的官员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匍匐在地,老泪纵横。维持了近乎千年的的郑国,七雄之一,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从世人的眼中抹去了吗。除了北境边卡之处的抵抗,就连一场正面的战争都没有打响,敌人居然就长驱直入,直接逼近了都城。这让人不由得再次想起了三日前文王口中所说的卖国之人。
正在众人消沉之时,文若那平静的声音再度从阶台上传来。
“各位不必心忧,数日之后两军相聚,却是文若一手策划。”
众位大臣身形一怔,一个个愕然的抬头看向王位上的文王,眼中充满了惊异。
“一,一手策划?”匍匐在地面上的老大臣颤颤巍巍的抬起那满是泪痕的脸,略带茫然的看着三太子文若,眼中带着疑惑,诧异,更多的却是一股惊慌。
“是,正是本王的意思。”文若双手搭在王位的扶手上,俯视着台下群臣,脸上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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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郑国北部疆界,幽谷关城墙之外却是囤聚着近乎万人的军队。
幽谷关乃是郑国北外境一个偏远的关卡,护守三座城池,作为最外层的关卡,其中驻兵不过三千人。但正是这不起眼的幽谷关,却是将万人大军拒守在外。也成为了北外境少数还实际工作着的防御工事,除此之外,北外境二百三十关卡中大部分已经失守,镇守军队尽数被击溃。六太子姬山派遣的驻兵过于分散,无法抵挡北洲五国浩浩荡荡的大军来袭,仅仅是拖延了时间而已。
城墙之外,万人入侵大军已经在原地安营扎寨,似乎并不打算做以强攻。只是停留在原地,与城中守卫僵持着。
军队中央的大帐之中,两个中年男子正手持酒杯,相对坐在一摊炭火左右。炭火之上,一只由铁钎刺穿的野猪正吱吱冒出油水,皮肉被烤的焦红,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肉香。两名男子相互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都尉,你我二人似乎拉了大军的后腿啊。听说其他几国已经打进去了,会不会丢了你我两国的面子啊。”其中一个男子面色微红,粗声粗气的嚷嚷着,双眼之中已经有些迷离。
“嗝,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对面坐着的男子也是醉醺醺的说道,抽出腰间的长剑刺入滚烫的野猪,削下一块依旧冒着油水的肉,“大月支国主力不是还没到呢嘛,我们这些附庸着什么急。”
“呵,也是,来,喝酒!”
两人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炭火两旁摆着的两大酒坛子,其中所盛的酒已经不剩多少。
“那个白衣服的家伙着实可恨!”其中一人一口咬在扎在剑上的野猪肉上,撕咬着,含含糊糊的骂道。
“就是!也不知道怎地,不过是个小白脸,下手还挺重,害得老子损失了几百个弟兄!”
“我看他绝对会巫术什么的,不然就他那个小身板,老子一掌就能拍碎了!”
“得了吧!大兄弟,我看你也不是那小白脸的对手,到时候还得看老子这无人能敌的刀法!”
“嗯?!老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哪只眼看出我不行了!想当年老子可是空手打死过老虎的!”
“呵,真能吹,那老子还空手掐死过狗熊咧!”
“老子三拳打死虎,两脚踢死豹子,你怕不怕!”
“切!那老子就两,两拳打死虎,一脚踢死豹子,你小子吓尿了吧!”
“我,我,老子都不用出手,老虎豹子看见我就自己往那一躺,死了!你怕不怕!”
两个军队统领一声压过一声,借着酒劲互相吹嘘着,争得脸红脖子粗。
“你小子不服是不是!出去耍耍啊!”
“耍就耍,谁怕谁!别,别以为你小子会分身就了不起!老子不怕!”
“你不也身边带着几个人嘛!还有脸说!一起上,老子照样打的你满地找牙!”
“啊呸!就你?老子一个打十个不费劲!”
“哎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说着,其中一人将腰间绑着的大刀抽了出来,醉眼迷离,一脸挑衅叫嚣着。
正在二人争执之时,大帐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一个小兵跑了进来。
“将军,都督,那个小白脸又来叫阵了。”小兵说完,这才看清眼前的局势,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眼前两人的刀和剑都已经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自己若是晚一步进来,估计就只能向两个尸体汇报了。
“哎这小家巧,胆儿越来越肥了!等会再和你小子算账,老子先出去劈了他!”其中一个男子将手中的大刀颤颤悠悠的移开,摇晃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大帐外面走。
“我看你就是去送死的,杀人这事还得看老子的!”另外一人也撑着长剑摇晃的站了起来,跟在之前那人身后。
报信的小兵有些不安的看着这两位上司摇摇晃晃的身形,心中有些焦急。喝酒误事啊!现在这两个将领走路都费劲,别说应阵了,自己都有信心一拳撂倒他们。
两个刚刚还刀剑相向的醉鬼相互扶持着,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士兵所围起的包围圈。一路上推推搡搡,让一个个手持长枪的战士无奈的躲避着这两个领导,这两个男人就算是喝醉了,一个不小心撞到自己手中的兵器上,自己也算是以下犯上了,还是躲着些为妙。
二人晃晃悠悠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瞪着眼前十米开外立在那里的一个白袍人。
此人身材纤细,身着一件素色白袍,一头银白的长发梳成一股,贴着脖颈一侧落在肩膀上。男子面色白皙,看样子不过二十余岁的样子,白发白眉白袍,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柔光。
白袍男子左手负于腰后,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柄同样干净的折扇,扇面上空无一物。
“诸位,在下在此奉劝一句,此路不通,还请诸位打消攻城的念头,就此退下吧。”
白袍男子轻声说道,谈吐之间温润怡人,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敌意。手中的白色折扇在胸口轻微的晃动着,男子从容的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士兵们。
“小白脸莫猖狂!爷爷我来会会你!”醉醺醺的将军一声高喝,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迈着蹒跚的步子向白袍人冲去。
“唉。”白袍男子轻声叹了口气,眉头轻挑,似乎颇为无奈。
眼看着眼前的大刀就要落下,白袍男子右手拇指轻捻,折扇随之闭拢。而后只见白光一闪,醉醺醺的将军手中的大刀轰然弹飞,落在数十米外的地上。而至于将军本人,则是倒飞出去,撞倒一众兵士。
“我家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过关。既然诸位不听劝,那么在下也不得不取诸位的性命了。”